第266章 在地府遇到了很熟很熟的人(2 / 2)
同样还有一个人被挤到了角落,这个人其实是准备上行,前往十四层的。
但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进错了电梯,进到了下行的电梯,
他耸了耸肩,有些自嘲自己的马虎。无奈,只能等电梯下到十二层后,自己再出去。
这个人和闻夕树其实一般大,看着也很年轻,有着俊秀帅气的外表,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
看起来,是一个生前爬塔的人。
闻夕树本无意观察他人,但电梯里太挤了,恰好对方与他面对面,他的视线落在对方脸上,忽然微微一证。
真眼熟。
闻夕树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但就是觉得有些眼熟。
那个人一开始也没有看到闻夕树,可没办法,双方四目相对后他也立刻微微一证。
他的反应,比闻夕树要大得多。
他的嘴唇开始颤抖,手指不自觉的,开始弯曲。
「闻—夕树?」
他认识我?
教徒麽?
不这个熟悉的脸,绝对不是教徒。
闻夕树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对方。
「你是闻夕树!你是闻夕树!」
那个人的脸,瞬间靠近闻夕树,仿佛是要把闻夕树瞧个仔仔细细。
他的表情,像是不愿意看到闻夕树,但渐渐的,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他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嘲弄,愤恨,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电梯抵达了十二楼。
十二楼是办理与阳间,也就是生者世界有关业务的地方。
相对来说,这里人更少。
毕竟,只有积攒了大功德,才能影响到人间。而功德对于欲求不满的诸多亡灵来说,
总是不够用的。
那个人着闻夕树的衣领,有些粗暴的将闻夕树拽到十二楼。
闻夕树也不反抗。
因为他好像也认出来了,对方是谁。
「你是闻夕树那个傻子对不对?」
「快说!你是不是闻夕树那个傻子!快说啊!」
男人压低着声音低吼:
「你以为,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说话,我就认不出来你麽?蠢货,你以为闻朝花还会来救你麽!」
「愚蠢!愚蠢!」
男人举起拳头,作势就要打在闻夕树脸上,闻夕树也没有闪躲,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定定看着男人。
「王八蛋,你以为我不敢打你麽?小时候老子做的最快乐的事情,就是打你!揍你个弱智!傻逼!」
男人最终还是没有打,只是撤掉了拳头后,又抓起了闻夕树衣领。
闻夕树像是被吓到了,他的眼里———.—泛起了雾。
一些童年的恐惧,从自己体内另一个灵魂的记忆里生出。
这是闻夕树的哥哥·另外一个哥哥,叫闻停云。是傻子二叔家的孩子。也是从小到大,傻子最不愿意面对的,最害怕的那个人。
因为闻停云,总是会欺负他,捉弄他,嘲笑他。
他打不过闻停云,就只能哭,哭是傻子最有效的反击手段,虽然闻停云会欣赏傻子的哭声,但对应的,哭声能够招来闻朝花。
闻夕树着实没有想到·
在这个地方,可以遇到自己的亲人,或者说,傻子的亲人。当然,截至目前为止,他感受到的,是来自傻子的恐惧。
他想着,自己虽然和傻子是同一个身体,某种意义来说,不存在说他是傻子的哥哥但他应该保护傻子,至少不让傻子受到欺负。
可偏偏,闻夕树发现,自己好像不能动手。
闻停云抓着闻夕树衣领嘲弄道:
「我还以为你多能耐呢?喷,废物永远是废物,看看你这胆怯的样子,眼里都在流泪了,是不是又要哭啊?」
「告诉你,闻朝花才不会死,他可不会来这里救你。」
闻停云的语气,越来越激动,他是想要嘲弄,羞辱这个傻子的。
但那些激动的情绪,那些不甘与悲伤,让他整个人看着,是如此的歇斯底里。他嘲笑傻子的眼里有了水雾,可他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他的手抓的很用力,在地府,或者说亡者世界的上灵区,灵体与灵体不会有什麽冲突,因为无法造成伤害。
但他发红的指关节可以看出,他真的非常的用力,那些情绪仿佛要冲破灵魂一样。
「每过一阵子,我都会来查阅两个名字。」
「我一直不理解,闻夕树,我真的不理解—为什麽是你呢?」
「我闻停云,哪里不比你强?我忘记了自己死掉的原因,但我记得!我们闻家没有一个孬种,当朝花的计划提出来时,哪怕他是如此的荒谬,哪怕我们都不理解那是什麽意思!哪怕那个代价——是如此的沉重,可我们也愿意啊!」
「但我就是不甘心,我就是恨!」
那个恨字,说得凄然又决绝,闻停云目毗欲裂:
「大家都死了,爹死了,娘也死了!我哥哥闻行风也死了,所有人———所有闻家人,
他们本该都有着大好的未来啊!」
「可他们,我们—都死在了这个计划里。」
「只有你——-抽离出了这个计划,因为闻朝花舍不得你,因为从小到大,他最宝贝你!」
「可凭什麽?我们每一个人,哪个不比你这个废物强!哪个不比你更有前途?为什麽活下来的那个人是你?为什麽活下来的那个人———不能是我?」
那种绝对的不甘与愤恨,都写满在了同样十八九岁的闻停云的脸上,他咬着牙,眼泪竟然不知不觉间落下: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怎麽可以死啊!」
悲伤像被月亮引出的潮水,将脸上的愤恨淹没。
闻夕树忽然明白了——
原来,自己不能动手的原因,不是源于恐惧,而是源于——-和解。
傻子早已原谅了当年欺负自己的闻家人。
闻停云嘴上骂着废物傻子,可此刻看到闻夕树,也泪不成声:
「一切都是为了你,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这个废物——你知道麽,你知道麽闻夕树,我从小就很羡慕你,每次欺负你,闻朝花总是会来帮你,然后我去找我的哥哥告状,
我哥哥只会说,别去欺负小树。」
「我就是不理解为什麽同样有着自己的哥哥,你们兄弟的感情可以那麽好!」
「闻朝花是我们闻家的骄傲,他三塔都在一个靠前的名次,他仿佛没有短板,是绝对的天才。」
「我多希望,我是他的弟弟,我希望我也有这样的哥哥,我很想通过欺负你来让他知道,你这个弟弟是多麽的愚蠢和不堪,是多麽的烂泥扶不上墙。」
「但他总是对你很好很好,像是有着无尽的亏欠。」
「闻家满门—满门都将为了那个计划死去,可偏偏他要留下你,那个唯一活着的人,是你这个傻子。」
「我真的不甘心,因为我也很想追赶那些人,追赶荀回,追赶闻人镜,我也很想成为闻家的骄傲。可面对那个计划,我和所有人一样,都只能选择赴死。」
「所以——」
「你怎麽可以死呢?」
「闻夕树,你怎可以死在这里?你应该背负着我们所有人的未来,去潇洒的活着才对的,你这个废物,怎麽可以死?」
闻停云痛哭,抓着闻夕树衣领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撤去。他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就好像小时候,他让傻子流下的眼泪,全部如数奉还在了他身上一样。
可那种悲伤与恐惧,其实远比傻子当年要强上万倍不止。
闻停云仿佛被击垮了一样。
闻停云和闻夕树,其实是同一年出生的。但闻停云战死在了塔里。而闻夕树,
则因为一些缺陷,始终留在地堡里。
整个家族的计划里,闻朝花也曾不止一次说道,小树是关键。
闻停云很嫉妒。
在死后来到了冥界,他曾经发誓,如果在冥界,太早看到了闻夕树,一定要好好修理闻夕树,一定要在没有闻朝花的情况下,让闻夕树出尽洋相。
要将自己内心所有的郁结和愤,全部发泄在傻子身上。
可真正的看到闻夕树时,他却不得不用愤怒来掩盖悲伤。
在牛头人口中,极少数会定期来看死亡名册的人里,就有闻停云,因为闻停云害怕闻夕树的名字会太早的出现在死亡名册里。
他也默默祈祷着,那个傻子能够破茧成蝶,能够逆转自己的命运。
他希望闻家最后的血脉,能够重铸闻家的荣光,他希望闻朝花闻夕树兄弟,能够载着他曾经做过的梦,去将一切实现。
他是如此恐惧,以至于那些欲望折磨着他,要定期来看死亡名册上的名字。只有名字里没有花与树,他才能感到安心。
现在,看到闻夕树这张脸,闻停云感觉自己仿佛被抽走了脊梁。
也是在这个时候,闻夕树才明白了,为何傻子能与闻停云和解。
他忽然拍了拍闻停云的肩膀「抱歉,我其实不是闻夕树哦。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十三楼的死亡名册里查查看。」
「我只是闻夕树的一名粉丝,我是夕树神教的狂热分子。」
由于半年前还没有夕树神教·且闻停云也不太爱跟其他亡灵打交道,更害怕从他们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所以闻停云都不知道,什麽叫夕树神教。
闻夕树眼里的水雾早已消散,或者说,被他硬生生了回去。
闻停云说道:
「你在糊弄我?」
于是接下来,闻夕树讲述了许多关于闻夕树的过往,加之那种不怕闻停云去查阅的从容,闻停云的脸上,渐渐愤怒与悲伤都消失了。
好一阵后,闻停云激动不已:
「男子汉大丈夫,生在世上就该如此!太好了!我就知道,那小子可以的!朝花哥那麽希望他活下来,一定有原因的!」
「我就知道他可以的!」
「地堡传奇?阿尔伯特校长的同行者吗!太棒了,他甚至——-赶上了朝花哥啊,你真的没有骗我吗?」
他的反应很真实,真实到闻夕树好不容易回去的眼泪,似乎又要溢出眼睛。
闻夕树压制着内心的情绪,第一次体会到—来自亲人的关心,不惨杂任何利益的那种关心,他忽然也羡慕起傻子来。
闻停云的内心固然是恨过的,可闻家的二郎,慷慨赴死尚且不惧,又如何容不下一个闻夕树?
「当然,你信不信,你待会儿去楼下喊一声夕树神教教徒何在,一定会有不少人响应你,我跟你说,他们口中闻夕树的事迹,保不齐更夸张。」
闻夕树此时的幸福,半点不来自吹嘘自己,而是全部的—.来自闻停云脸上的笑容。
「真的吗——-那个家伙,真的做到了?真好啊,真好啊,如果我能看到这一切,该多好啊!」
「仕果我能当面跟他道歉—该丼好啊。」
「总之,你不是小树,那真的太好了。」
闻夕树感觉到,傻子似乎过于感性了,总是会有大量的情匕。
他害怕自己头上会飘出弹亍,便慌忙找了个理由走了。
其实闻夕树还有很并事情想做,闻家人出现,他真的很想问气楚,问乞楚当年那个计划是什麽。
是否一切都世癫倒之般有关?
但他怕啊。
他害怕自己暴露后,会牵连整个闻家。他们已经为了闻夕树,做出了很大的丫步,自己真的不该去可扰死后的他们。
好一会儿后,闻夕树世闻停云分开。闻停云热情的想要拉施他前往闻家英灵们的聚集地。
但闻夕树拒绝了。
在二人离开后许久,闻夕树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来自自己体内的声音。
「小时候他总是看不起我,欺负我—可是,我现在也很想他们。虽然他们世哥哥不一样,也许没有那麽疼我爱我,但他们死了,他们的死,也世我有关,对吧?」
闻夕树不知道该怎麽回答,这或许是他最接近真相的一次。
他思考许久,最终说道:
「你想要去元元看一眼麽?我可以跟踪他的—想不想,去看看爸爸妈妈,看看其他亲人—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了。」
傻子的回答,丫闻夕树忽然理解了,为什麽闻朝花会仕此疼爱这个弟弟。
「不———.不要去了吧。我怕我会哭的很难看.闻夕树,我们是英雄了吧,英雄就不能像小时候那麽哭了。」
「我不能再哭了,我不能丫他们看不起。」
话虽仕此,可眼泪啊,还是不断滑过脸颊,一颗颗仿佛星辰一样坠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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