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可与共谈(1 / 2)
第670章 可与共谈
于是裴液也觉得自己像个被猫倚着的主人了,实话说他已做了半年的猫主人,却在此时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可见那个被猫依赖的自我其实来自于人类对自身的想像,而这种想像猫是无法满足的,唯有另一个人才能将之满足。
但也可能主要因为黑猫不是一只真的猫。
裴液怔然有感,黑猫也不知晓为什麽这种时候会有自己的事,它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有骂他,渐黄昏,冷风微微吹了起来,李西洲收回目光,道:「年轻时的越沐舟,真的看起来就不好惹吗?」
裴液回神:「……很不好惹。」
「比颜非卿还不好惹?」
「颜非卿有什麽不好惹。」裴液想了想,道,「颜非卿就是惯摆一副死鱼脸,骗骗初次见面的人,一张嘴说话就显出傻子之本貌了。」
李西洲仰头笑了起来。
裴液偏头看了看她:「殿下今日心情不错,往日没有这样笑的。」
李西洲依然仰着头,但敛了笑容,淡眸微微一斜,投给了他威冷的一瞥。
裴液微微挺直了腰背,这种直扎心底的眼神会令人莫名有种舒畅感。
「人之将死,其颜也善。」李西洲微微一笑,「往后这些天本宫对你都是好脸色。」
裴液微怔:「我一直以为这句话是言语的言。」
「记错了。」
「哦。」裴液纠正了自己的记忆。
「我听仙人台里的老人说的,越沐舟薄嘴唇,高鼻梁,脸颊瘦削,眉毛和眼都像一柄剑,尤其眼睛,长而亮,教人一望就被攫住。」李西洲回想着,「不过台里的人说他相处起来倒并不冷,心胸开阔,事务上很好说话,闲暇时能常在闹肆之中找到他,也听戏也喝酒。」
「差不多,是那个样子。」裴液仰头想着,也把腿伸展在了台阶上,即便面对同一段描述,不同的人对样貌的想像也可能天差地别,「你没见过画像什麽的吗?」
「越沐舟虽然是仙人台成立至今最不藏头露尾的鹤字甲一,但大概还没让人给自己画过像。」
「唔。」裴液点点头,道,「那我是最不藏头露尾的雁检。」
「裴少侠的脸确实正在神京流传甚广。」
裴液没思考这句话的意思,依然仰着头:「我今天在明月宫见他……你说,越爷爷为什麽会守在魏皇后殿前呢,我从来没听过他们的事。」
李西洲抱了抱膝盖,微笑:「我知道,要我讲给你听吗?」
裴液瞪着两个清澈的大眼望她。
「有些人的相识就是那样的,很平常,也没有巧合和跌宕,不过古人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大概就是那样吧。」李西洲抱着膝盖,望着院子的墙檐,「越沐舟从西南归来,就面见了魏轻裾,那大概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案卷上的记载来说,他们主要聊了西南那桩案子。后来越沐舟就回到仙人台,升任了神京鹤检。」
「越沐舟那时候其实想离开的,他一来不想继续留在仙人台了,二来如果一定要留下的话,至少离开神京,但魏轻裾劝住了他,后来应宿羽来到神京,就很为这件事高兴。」
「再往后就是很危荡的一段年月了。西南一事后往后挺长一段时间,大概一年左右吧,神京是安稳的,越沐舟一直办鹤检位上的事。但一年之后,被暴夺大位的猝然震撼的那些人回过神来,开始从里到外的反攻,那两年大唐尤其势如累卵,大位更替,境内动荡,北荒挥师而南,实在是惶然动乱的一段年岁。」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两人之间依然没什麽可言说的交集,仙人台那时正是最锋利的刀,越沐舟在鹤检位上杀了很多人,刺破了很多桩谋划,一年多些就做成了『甲一』,魏轻裾则每日匆匆,多虑少眠,几回亲临北疆与南境,两人大约只偶有见面,才相叙几句。」
「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怎麽就建立起那麽深厚的情谊。」李西洲仰着头笑了笑。
「北荒大捷之后,魏轻裾从北边回来,那时虽依然忙碌,但局势算是安定了,就有了些闲暇,她处理公务累了烦了,就到仙人台或戏楼去寻越沐舟,吐一吐胸中块垒;越沐舟离京办完案子归来,往宫里递一道笺子,就请皇后出来喝酒。不过频次也不很多,往往一两个月里两人时间才碰巧一回。」
「再往后,随着局势安定下来,帝后之间却渐渐有些疏离了。」李西洲顿了会儿,「我至今想,母亲应把许多事情都说给了越沐舟,哪怕是一些极隐秘丶极重要的言语,但越沐舟肯定没有记录,都飘散在酒杯相撞的叮铃里了。」
「就是那段时间,魏轻裾把自己和圣人的【牵心·知意】赠予了越沐舟和应宿羽,听李缄说,那时候魏轻裾劝越沐舟带应宿羽离京,但越沐舟拒绝了。」
裴液插嘴:「我看案卷里写,是越沐舟想离开,魏轻裾劝住了他。」
「那是和应宿羽所讲。」李西洲偏头瞧他一眼,「你仔细想想,并不矛盾。」
裴液缓缓点头。
一个人内心真实的倾向丶自己决定要做的事情丶展现给亲近之人的样子,确实可以相反再相反。
「那时候母亲怀着我,越沐舟就佩剑相随,就是那段时间人们说越沐舟亲信于皇后,佩剑于紫宸,宫禁无阻,几为神京新贵。但其实他们的友谊不在那个时候,早在之前就已很深厚了。」李西洲回忆着,「当然那也是他们情谊的最后一段时光了。」
「后来你知道,三月初九,明月之刺,麟血事发,情势就急转直下了。」
裴液一时没有说话。
李西洲也安静了一会儿,道:「关于这件事,后来我和越沐舟聊,有几点是外人所不知的。」
「那是十好几年之后了,越沐舟并不想和我提及那夜事情的细节,盖因不愿伤怒借着对故人之女的倾诉而流泻。」李西洲回忆着,「他只说,明月之刺在操作上是由于仙权的猝不及防,但在更大的尺度上,那大概是一种无可回避的必然。」
「明月之刺往后的事情你肯定也不知道太多细节了,」李西洲继续说,「其实后面还发生过三次刺杀。」
裴液抬起头。
「麟血事发后的一个月,魏轻裾失去了一切的权力,这件事在神京掀起了巨涛,而且可以预见地会波及到刚刚有了安稳迹象的大唐全境。」李西洲道,「所有对魏轻裾发起了进攻的人都近若疯狂,因为前几年她的威名太卓着了,一旦出手没有杀死她,每个人都恐惧那种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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