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章 眼芒剑戟,心火仇雠(八)(1 / 2)
第815章 眼芒剑戟,心火仇雠(八)
雍戟走出皇城之前,所有见到这道身影的人群都不自觉让出一条道路。
自登台以来,所有与之对抗的凫榜侠士全都重伤,没有一人能拦住那式不知何名的剑式,那只眼瞳已经蔓延了他小半张脸,无论望向谁都令人生出一种被洞穿之感。
这位从未露面的燕王世子真称得上是一鸣惊人。
已经到了十六人决的阶段,依然没有显露出丝毫被击败的可能,其人明日第一场对抗秋寺,将是其第一次对上前五的姓名之一。
在赵佳佳都失败之后,人们也确实只能把希望放在前面那几个姓名了。
雍戟从羽检处取了张对阵,低头瞧了几眼,握在手里,登上了前方等待的车辇。
雍戟在旁边坐下,剑戟当啷两声扔在地上。
「赵佳佳看来是块好石头,『狰』苏醒七成了。」里面的男人道。
雍戟点点头:「还以为要等明日。」
他接过侍者递来的衣裳,穿起来,雍北在一旁看着他:「你不像我。」
「没有你那麽强?」
「没有我那麽暴躁。」雍北摸了摸还不太适应的左眼,车辇行了起来,「也确实没有我会厮杀。在你小时候让你杀过很多人,放你去打苦战厄战,但现在看来创造的绝境无论多真实,总是离真实差着一层。」
「我知道,只要身在北地,我就死不了。」雍戟道,「哪怕到神京后,我也知道,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死不了。」
「是。所以现在,你得面对唯一一次例外了。」
雍戟没说话,低头擦着身上的血。
「我尽力了,给你争取了一次活命的机会。」雍北看着他,「越沐舟的死铸就了现在的他。他早该死在奉怀,死在薪苍山,死在博望,死在崆峒,死在玉剑台……但他都活着走出来了。这就是你胜不过他的地方,和境界丶仙权之类,关系倒并没那麽大。」
「谁的心更强,谁就能握住更强的力量。」雍戟道,「你常说的。」
「嗯。」雍北瞧着他,「但犬狗也有咬死猛虎的可能。」
「把个小辈说成猛虎,自己倒是犬狗。」雍戟淡声。
「我说你是犬狗,虎父犬子也。」
「说我不就是说你。」
「样貌不是我,身躯也不是我。和李曜丶魏轻裾丶商无缙一起厮杀北荒丶提戟打进紫宸殿的才是我。」雍北看着他,「同样,十八年来长成的才是你。你只是个温室里的小树,我尽力在塑造你了,令你强大无匹丶没什麽弱点,各派天才都不是你的对手……但遇到裴液这样的人,差距就难免显出来。」
「什麽样的人?」
「越沐舟这样的人,魏轻裾这样的人,陛下这样的人……」
「你这样的人?」
雍北默然片刻:「我不是。」
雍戟瞧着他。
雍北掀了掀帘子,看着掠过的街景:「你会是个掌权者,但有些人能改变这个世界。」
雍戟收回目光,擦拭着染血的枪尖:「第一次在幻楼见他,我就想杀了他。」
雍北呵笑一声:「你把他当大敌,他大概只把你当我的添头。」
雍戟拭着锋锐的枪尖,继续道:「明日,狰的斗意会完全苏醒。剑术和『无拘』我也熟练了。如果我能赢过他,是不是就不再是你的塑造。」
雍北沉默许久:「如果你能赢过他,那麽以后,也许你活着,我死。」
「反正,能给你的,都已给你了。」他道。
……
……
四人饮食罢了,在园中游逛了一阵。
修文馆没什麽华贵的亭台楼阁,唯独占地颇大,有湖有林,也有许多小亭子和大石可供歇脚。
应宿羽和李西洲走在前面,裴液和姜银儿走在后面,应宿羽道:「山海血是北地从北荒学来的炼体之术。时间很悠久了,大概几千年,在中原的术法剑术没传过去时,那里的人就仗此与荒人对抗。
「山海之血有千百种,但都可归于八系之中,正对应荒人八裔。荒人以苏醒山海血脉丶激发血脉为独特修行之途,虽然也有经脉树与真气,但少有剑术与真气术传承。」应宿羽道,「其中三系,就是犼,朱厌与狰。」
裴液道:「可以同时激发三种血脉吗?」
应宿羽摇摇头:「就荒人修行来说,除了八裔子弟生而有八血之一外,往往是只能激发某系之下的一种,而后不断提纯丶上溯,抵达某一血系之顶端。荒人中有身负多种山海之血者,都在同一血系中。但若已抵达此系之顶,又去触碰其他血系,在北荒视为亵渎神圣,是禁忌之事。」
「那雍戟……」
「所以他失去了人类的右臂。」应宿羽道,「我们南人不在乎那些,每一种山海之血都有其神异,北地修士往往以取得更多山海血为追求。但容纳山海血是件极危险的事。」
「南人体质与荒人不同吗?」裴液道。
应宿羽摇摇头:「也不尽然。确实荒人体质更强,更容易承受山海之血的破坏,北地修士无此天赋,往往骨头摧残。但真正关键的是,每个人适合容纳的山海血种类不同。」
「有相性之别吗?」
「是的。荒人若有苏醒血脉的天赋,会经由祭司神卜,点明适合苏醒之血,而后配制对应药石以激发。但南人没有完全掌握这种仪式,有时候注入血脉,要麽暴毙,要麽生不如死。」应宿羽道,「何况,生而埋藏与后天注入,也是天差地别。」
裴液缓缓点头。
「雍戟体内三种神血,应是雍北在北荒之战中取得,寄宿于他体内。」应宿羽道,「雍戟显然尚只能掌控『犼』之一种,而且还有大量的潜力没有开发,『朱厌』已是埋藏多于展现了。但为了短时间内提升他的力量,雍北又给他注入了『狰』。」
「这麽说来,没死倒也是奇迹。」裴液淡声。
「长居北荒几十年,燕王府自然对山海血有些人所不及的理解。」应宿羽道,「这种秘术可能代价极大,但可惜你要面对的是它最强大的时候。」
裴液点点头:「没关系。应前辈知道它们有什麽神异之处吗?」
应宿羽看向李西洲。
「每一种山海之血,都能令身骨增强。其中犼气沉红,又主气血与根骨,使身躯百伤不殆丶力气庞大无比。」李西洲道,「朱厌气色妖白,主诡谲与看破,此血所知有限,但能极大增强破除幻术丶意剑等手段的能力。
「至于狰,主锋锐与斗杀。狰血者少见,但都直感奇敏丶反应极快,仿佛天生的斗士。我想雍北把这种血注给雍戟,正是为了抗衡你在生死搏杀上的天赋。」
裴液一言不发地思索着,安静点了点头。
聊谈既毕,天色已晚,应宿羽就携姜银儿在馆中住下,裴液和李西洲目送她们进了院子,才并肩回了小楼。
两位仕女早燃起了温和的灯烛,夜空虽然黑,但很星月清晰,可以想像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如果你对排布有别的想法,还可以临时改。」李西洲偏头。
裴液摇摇头:「正常就好。我是真的要好好打羽鳞试的。」
李西洲道:「我以为你是实在急着要杀了他。」
裴液笑了笑:「倒也不在几场之间。就算万一他败下去了,还有武举可以打。」
「武举的剩下六人未必想跟你们打。」李西洲轻笑。
裴液没有讲话。
「只讲了许久雍戟。明日头场打余清呢。」李西洲道。
裴液微怔:「他今日也没怎麽出手,到时候打就是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