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鲁滨逊漂流记(1 / 2)
第920章 鲁滨逊漂流记
安娜盯着顾为经从胃里反出来的酸水看。
有些时候。
生活既阳光明媚,又春暖花开,就像普拉特尔公园的春天。
而有些时候,无论你想还是不想,生活就是会闻起来散发出呕吐物般的污浊味道。
安娜记得她照顾奥古斯特的过往。
奥古斯特是一条特别聪明的狗子。
它甚至学会了使用抽水马桶,仅此一点,安娜就坚持认为,猫眯虽然很萌很可爱,但狗狗才是人类更优秀的好夥伴。
但多年前。
奥古斯特刚刚来到家里不久的时候,有一次它因为乳制品过敏而患上了呕吐症,病焉焉的趴在地上。
当时还健在的姨妈坚持不让使女帮忙,要求安娜自己照顾属于她的史宾格犬。
她不得不去清理它的呕吐物,还有排泄物。
安娜做的很好。
她不是见到一只蟑螂,就会发出惊人的尖叫声的女孩子,一些呕吐物而已,更是吓不到她。
那整件事的感觉就像是,你看到一只拥了两对土气耳朵的小狗狗可怜巴巴的盯着你看,伸出手过去,它就会唔唔的叫出声。
所以……
好吧,好吧,别担心,尽管很麻烦,但我还是会照顾你的,否则我还能怎麽办呢?
整件事让伊莲娜小姐心中充满了奉献感。
她不是在照顾虚弱的小狗,而是只要做了这件事情,她就是一个强大的人。只要做了这件事情,她就能让姨妈开心。
只要做了这件事情——
她就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大人。
伊莲娜小姐此刻的举动,却和她此前照顾奥古斯特时的心态,很不一样。
有过那麽几次,在新加坡,在莱佛士酒店的咖啡厅里,在滨海艺术中心面对罗辛斯和亚历山大质疑的时候,安娜会下意识的把顾为经当成了需要关切的「小动物」来看。
而每一次的结果,他们两个乒桌球乓见面就吵个不停。
这都只说明了同一个问题。
顾为经并不是奥勒。
他不是坐着直升飞机降落在庄园的停机坪里,又是上蹿下跳,又是用头蹭你,又是朝你呲牙,最终目的只为了你撸两下它的后颈皮做为奖赏的家伙。
很难说清伊莲娜小姐这麽做的理由。
她不是出于怜悯丶慈爱丶或者所谓母性的职责做这件事情。
她做这件事情是没有任何理由,她的动机来自一个更高的源泉,一个更底层的本能。
有些时候。
你会为了照顾别人而照顾别人。
有些时候。
你会像关切自己一样去照顾别人。
伊莲娜小姐用很快速的速度瞥了一眼顾为经吐出来的东西,扫了一眼那些清水一样的东西里所夹杂着的红血丝。
她的动作迅速而隐蔽。
不是出于厌恶,而是出于关切。
有些人喜欢别人不停嘘寒问暖来体现她在他人心目中的地位。
安娜偏不。
设身处地的想像一下,要是安娜躺在那里吐不个不停,她并不希望自己在意的人盯着呕吐物看个不停来表达关切。
安娜会很拧巴的感受到羞愧,觉得她无力继续去维持生活的秩序。
扫一眼是她希望这些血迹是从顾为经鼻腔丶口腔里破损的伤口里流淌出来的,而非来源于胃部。
她问顾为经是否觉得的暖,不是在讲冷笑话,而是担心他是否有胃出血的症状。
亦或更糟。
腹部的重击有可能造成胃穿孔,胃部的酸流淌到哪里便会消化到哪里,在远离救援的大海上,这样的伤势将会非常的致命。
事实上。
那又是个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问题。
因为就算是个丰富的医学专家在这里,在没有工具的筏子上,他也什麽都做不了。
伊莲娜小姐抓住一边的织物扶手,凝视着双目紧闭,随着海浪的起伏,头像木头人偶一样来回摇晃的年轻人。
无论是晕船还是脑震荡。
这样晃来晃去,都只会加重情况。
伊莲娜小姐在顾为经的身边坐下,把他的上半身抱进怀里,用手和身体尽可能固定住他的上肢,柔软的吸住了他的头。
「谢谢你,但不用……我……」
顾为经用巨大的意志力睁开了眼睛。
面对吐的稀里哗啦的年轻人在那里试图死鸭子嘴硬的情况,伊莲娜小姐根本连小拇指都没动一下。
身为真正的嘴强王者的安娜只用一句话,当场就把他治的服服帖帖。
「我觉得有点冷,想要抱着什麽暖和一下。」
她用命令般的口吻请求道。
最后一丝意志力被这句话消耗了个乾净,顾为经彻底躺平不动了。
安娜瞥了怀里的年轻人一眼,把筏子边的透气窗的拉链拉开了一些,让流动的海风和冷空气,能够吹拂在他的脸上。
想要抱着什麽暖和一下,是女人随便找的说辞。
真把顾为经抱在怀里。
她才发现对方身体在发烫。
经过了货轮一晚上跌宕起伏的态势变化,又是打人,又是挨打,又是逃跑,又是开枪,最后在大海里淋了个透心凉。
终于。
到了后半夜的这个时候。
他开始发起高烧来。
安娜把萤萤发光的冷光棒挂在救生筏的顶棚上,拉过一边的急救箱,单手翻找了起来。
高能量巧克力,压缩饼乾,急救哨,以及一套鱼线和路亚塑料饵料漂。
这一只救生筏能坐五到十人,应急包里的口粮也是十人份的,短时间内,他们不用考虑用手指拿着鱼线钓鱼的问题。
坏消息是,她没有找到矿泉水。
救生筏不是救生艇。
压缩起来不到一个汽油桶大小的充气筏子,不可能装下太多的淡水。
好消息是。
急救箱的底部有一张应急的防止失温的保暖毯,以及一支小型的吸管型的反渗透膜淡化器。
安娜把顾为经放到一边。
她小心的用急救箱取了三分一的海水,放在他们身边。
重新抱住顾为经,环住他的身体,如树懒环住树枝,用这张防止失温的保暖毯同时裹住他们两个人的身体。
这一次。
顾为经没有再强撑着挣扎。
按照说明书上的指示,安娜把给这艘筏子用来应急补气的打气筒连接到了淡化器上。
她把吸管的进水端插好,一端含进自己的嘴里,两只手在顾为经的胸前操作起了连接着吸管的气压手泵。
海水被气压推过渗透膜。
大约二十下之后,伊莲娜感受到了吸管里有水流流出。
微微的发咸,但是很淡,还微微的发苦。
这种渗透膜的除盐率只能达到95%上下,不过,淡盐水在这样的条件下,未必算是坏事。
安娜啜饮了两口淡水。
吐出吸管。
把它插在了顾为经的嘴唇里,水流流入它的口腔,残留的盐分蜇的他眉头跳动。
「喝吧,你需要补充水份。」
安娜说道。
「不要大口喝,要把水含在嘴里,很小口,很小口的轻轻的抿。」
顾为经默默的从吸管里吸着水。
有凉丝丝的手指从他的身体间拂过,他睁开眼睛,女人的颈项呈现在他的眼前。
秀丽十足。
头顶的冷光灯,随着颠簸摇晃,莹莹得发出绿光。
于是。
就像玉石吸满了光泽。
那样极为静致的美艳,也自己莹莹的发出光来。
顾为经看见伊莲娜小姐手里正捏着一个湿透了的厚信封,刚刚用保温毯包裹住他们两个人的身体的时候,安娜注意到了这个信封和钱包把顾为经的口袋撑的鼓鼓囊囊的。
伊莲娜小姐随手把钱包放到一边。
却把信封拿了回来。
「这支信封——里面装的是什麽?」
顾为经好奇的问道。
「秘密。想知道麽?」
伊莲娜小姐拿捏着他。
刚刚她觉得自己会死的时候,她把这个信封交给了对方,现在,又摆出了一幅想要知道答案,就得求我的模样的。
顾为经想要苦笑。
又觉得疼。
「这样吧,现在不是看信的时候,等到了岸上,这些事情都结束了。」
安娜轻轻一笑。
「我把它读给你听,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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