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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绝杀(九三阅兵特别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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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战术上讲,萧宝月的应对着实巧妙。她没有直接否认拒婚,反而就着王扬的话题,顺理成章地引到拒婚的缘由上,一记借力打力,顺势而为,立时转为攻招。

话至此处,到底谁拒谁的婚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不是你想不想要的事,而是你根本不行,所以要不了。

不过从战略上而言,萧宝月已经不知不觉落入王扬预设的陷阱里,被成功带偏了。

在这场对局中,两人的核心胜负是在身份上争高下,不管挑拨还是贬低,其本质都是要确立己方在蛮部眼中的绝对权威性,争夺对蛮事务的掌控力与主导权。

萧宝月上半局已处於下风,在洞悉并效仿王扬那套“专注压制对方身份”的策略之後,倘若她能坚定不移,继续从不同角度发力,持之以恒地削减王扬“光环”,则未必不能挽回颓势。因为她根本不需要把自己身份重新拔高,只要尽力踩低王扬便好。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一旦使出,王扬还真不好应对。

萧宝月此时尚未意识到这种打法,但王扬在萧宝月拿嫡庶说事儿的时候已经见到了苗头,所以他立即抛出“拒婚”的话题引诱萧宝月转移战斗。

一旦战斗转移到“男女之事”上,萧宝月便基本失去了翻身的可能。因为无论她在男女私怨的战斗中赢多少,都改变不了战略上的失败。别看蛮人吃瓜吃得爽,但他们真正关心的从来不是王扬有没有暗疾,萧宝月是不是被拒婚,而是这两个汉家使者,谁更能代表汉廷的意思,谁说话更为管用。

所以王扬表面上虽然抛出了拒婚的话题,但其实只为引萧宝月往这个方向纠缠,却压根儿不在乎纠缠的胜负。不过萧宝月的回击大大出乎王扬的预料之外,并由此导致两种可能会损害到整体战局的情形。

第一种是王扬如果被萧宝月这话惹怒了,或者显示出丝毫的气急怨念,那之後一系列针对萧宝月的後手都免不了要染上“因男女私怨而蓄意报复泄愤”的色彩,这本来是给萧宝月准备的帽子,现在一个弄不好,有可能给自己也扣上同款。

其实即便不念及此,王扬也不会被这句话触动心境。一般城府浅的人最受不激,尤其在涉及他人观感和自尊上,很容易被引发强烈的情绪波动。这其实是自我价值感尚未稳固造成的。

有些人的自我价值感是外源性的。他们的自尊需要通过外界的认可和尊重来确认与滋养。故而一旦遭到外界的否定,就如同动摇了根本,会立刻触发防御和反击,当这种反应激烈且失控的时候,便是俗称的“破防”了。

而另一些人的自我价值感是内源性的。他们对自己的能力和价值有清晰稳定的认知,不太依赖於外界的即时反馈和评价。所以在受到外界攻击,尤其是不正确的攻击时,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深潭,有时表面会泛起涟漪,但深处纹丝不动。有时甚至连涟漪都不会有。王扬便是这样的人。

比如刚穿越的时候那个壮汉发表各种言论,王扬都不置一词。这不光是由於王扬当时在思考更紧迫的问题,无暇纠正壮汉种种偏浅言论。同样也是因为没必要。

壮汉如果是王扬的学生,王扬会出於责任解释几句。如果是王扬的朋友,又真的想求知,王扬会出於亲近,为其分说。但如果是路人,不好意思,随便你怎麽认知了。

之前王扬参加一个饭局,局上某理学博士以百度百科的水平大谈人文学,又谈到国际学术,言之凿凿地说欧美古典文学乃人类文学之公器,各国都研究推崇,不像我国古典文学只是一家闭门之学,欧美学者“看都不会看”云云。席间坐者都目王扬,理学博士也直接底气十足地问王扬:“我说的对吧?”

若换做其他人,必大怒而争,各种摆事实丶甩论据,势要当场打脸,王扬却只是点头笑笑,不做争执。此君只当王扬膺服,又把话题转到其他上。结果有好事者直接翻出王扬去普林斯顿参会研讨中唐思想史的英文简报,又把王扬撰写的几篇关於东|亚丶西欧以及北美上世纪以来各个时段中对唐代文学研究理路与风向嬗变的评议文章给此君看。此君草草一扫,瞪着眼睛脱口道:“欧美还真研究(中|国)古代文学啊!”王扬还是笑笑,说了两字:“也有。”此君失色,不复开口。

这种事王扬现实中遇到的很少,上面讲的算是很有“特色”的一件。王扬当时一点都不生气,只是觉得这哥们儿有些轻浮,但口才还是好的。毕竟人家专业是理工,不懂人文学很正常,王扬也不会因为一个不懂行的人随便说的话而觉得气愤,尤其公道的讲,此君还真不是崇洋媚外,只是确实以为国际学界现状如此而已。至於萧宝月说的行不行的话题,别说完全是子虚乌有,即便是真的有,也不至於如何羞愤,咋的,有病不准许啊?(当然,还是没有最好!)

所以王扬根本无意在这上面和她辩论,随她怎麽说,反正他志不在此,只是这里面还牵扯一个问题,也就是第二种“可能会损害到整体战局的情形”——在古代,对於政治人物来说,有无子嗣很可能不仅是个人问题,也是政治问题。

汶阳部现在有意靠拢,是基於对他前途的综合判断,一旦确认他将来不可能有子嗣,那就意味着他的政治力量可能会缺乏延续性和稳定性。尤其在南朝,家中人口少都会被认为是“门单”的表现,在结亲的时候兴许就会有所顾虑(见章末【作者说】),如果真给勒罗罗造成这个误会,搞不好就会让汶阳部重新评估他的分量。

说我行不行什麽的无所谓,但敢影响风投,那还了得?!

只是萧宝月这一黑招确实有些棘手,一来此问题无法自证,无论如何解释都会显出“欲盖弥彰”的味道,二来萧宝月的愤怒表情极大地增加了她说话的可信度。这小登是体验派的,本来就被气怒了,现在情绪自然外露,是情真意切,内外统一,演技一下子就升华了!看起来颇有说服力!

解释争辩无益,又不能佯装愤怒,还不能流露出怨恨之意,那可选的手段就大大减少了。流氓式的回应比如什麽“行不行你试过呀”,或者“不服现在试试”等类似的言辞既有失贵公子的身份,又在蛮人面前丢了格调,最重要的是,这根本就不算什麽有力度的解释。只要萧宝月扯些有的没的,就很容易把暗疾问题弄成一笔糊涂账。在这个话题上,萧宝月的周旋馀地很大,是怎麽说怎麽有理。她甚至可以把暗疾解释成不是不行,而是得不了子嗣。

至於挖苦回讽,说“我这不是不行,而是拒婚的借口”或者来个强行黑,说“就是面对你才不行的”等等,也免不了给旁人一种气急败坏的报复观感。最关键的依旧是那个问题——即萧宝月太容易扯出别的话应对,缠夹不清,不能绝杀。

既然上半场身份高低已定,现在,到了绝杀时刻了。

王扬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吞咽一枚坚硬的苦果。

众人见此,都以为这是说到了王扬的痛处!

勒罗罗恍然而悟!只觉王扬不享女色丶不好饮酒甚至他孤身入汶阳峡等一系列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想必王扬也是在极度痛苦与绝望之中,故而有了超乎寻常的胆气与舍身一搏的魄力吧。不过他还年轻,这病未必没得治,此事需得告诉父亲......

陈青珊则凤眸泫然,大为心痛!

她想冲上去抱住王扬,告诉他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这些都不重要!同时她又恨萧宝月竟然当面揭王扬伤疤!她看着萧宝月,眼神一点点变冷。

萧宝月也有些犯迷糊,心想:难不成让我误打误撞给说中了?难不成他真有什麽暗疾?

昂他则心中盘算,该如何让部中巫医为王扬诊治并藉此谋利。

心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觉百思不得其解:

大家这都是怎麽了?怎麽都怪怪的?刚才到底说的是什麽意思啊!王扬干嘛闭眼睛?不会是......要下毒吧!!!

怜三看心一一副迷瞪和一惊一乍的样子:......

王扬睁眼,之前所有的从容淡定丶自信怡然,全都没了踪影,只馀一种沉重的丶几乎凝滞的哀伤。

他看了看萧宝月,垂下眼帘,声音低沉:

“有的时候,我真希望我有暗疾,这样就不会对你造成伤害了。当年那件事,我虽然身不由己,但我也确实真心想要那个孩子......”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萧宝月呆若木鸡!!!

心一:他们到底在说啥???

王扬眼底渐渐湿润了,声音放得极极柔,喃喃道:

“春衫犹记双鲤纹,甚而今,月葬云收。叹切儿谶窃,鸯字成囚!纸陌灰蝶,一恸成秋!”

他抬头看向萧宝月,目光却彷佛穿透了她,落在了某个遥远时空里丶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小小身影上,眸中带着无声的悲鸣:

“我连乳名都起好了,男孩儿就叫切儿(检窃),女孩儿就叫鸯儿(春鸯),只是没想到我备下的那些小衣衫,最後竟是一件也没能用上。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麽,你现在无论如何说我,我都认,只要你能出这口气......”

众蛮看着这对儿“痴男怨女”,嘴巴张得老大!

萧宝月智计胆识,都远过常辈,但毕竟是侯府贵女,金枝玉叶,从来高高在上,目无凡尘,即便再豁得出去,也毕竟是这麽多人面前,又是仓促之间,哪里能招架这种狠招?

她都没法细想这件事,大脑直接宕机,只是凭着本能反应,瞠目结舌道:

“你你......你胡说......我没有......”

王扬看了眼早就惊呆成木头人的“观众们”,彷佛意识到了什麽,立刻从方才那种动情哀恸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他站起对着萧宝月一礼,歉疚道:

“我是胡言乱语,萧娘子勿怪。”

然後冷声向众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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