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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生与死(1/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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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生与死(1/1)

背上的杠夫只是赧然地笑着,对周昌的问话不知所措。

他与他的夫人,应该是『新婚不久』。

若是老两口子,也不至于因为周昌的问话,就羞郝地说不出话。

周昌笑着摇了摇头。

救下这条人命,再想个办法帮其解决半身瘫痪的问题,这一趟让周昌心情很好。

他自有一种将一个濒临破碎的家庭,从绝望深渊拉拽回来的感慨。

但这般感慨,随着周昌推门走入院内,便修忽消无,

周昌步入院里之后看到,一缕缕死灰色的飨气,正顺着那间砖泥混筑成的房屋窗洞,往院子里飘散,在院子里盘桓着,尚未与其他飨气合混。

这些死灰色飨气,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来自于将死之类,或新死之类。

生灵濒临死亡之时,意识首先陷入混沌,便会产生此种死灰色飨气,待到这种飨气从生灵体内流泻乾净,生灵也将彻底死亡。

是以,周昌此时一感知到这类飨气正不断从房屋窗洞中飘出,他内心顿生出一种不祥预感。

他背着杠夫,匆匆推开屋门,

走入房屋之中,便看到了侧面放着的一张木板搭成的床铺上,有个妇人侧卧着,背朝着周昌二人所在的方向。

那妇人上身未着寸缕,下身裹着一条打满补丁的蓝灰色粗布棉被。

裸露在寒冷空气里的后背上,遍布紫红的鞭痕丶掐痕丶发乌的巴掌印。

周昌背上的杠夫,原本看到自己妻子露着大半个后背,就这麽躺在床上被外人瞧见,他神色有些难堪,有些怒,但当他看清媳妇身上那一道叠着一道的伤疤时,他忽地愣住。

「鸣一—鸣一一他似是意识到了甚麽,有些着急,嘴里鸣鸣叫着,在周昌背上不敢用力地挣扎。

周昌这次没有喝止对方,他把杠夫背到了床边,让他挨着老婆躺下,自去了门口等候。

杠夫把那条破烂的棉被使劲往上拽,用它遮住了妻的后背,维系着自己夫妻俩的最后尊严。

可那条棉被实在太短,遮住了妻子遍布伤痕的后背,就露出了她的双脚。

他嘴里鸣呀鸣呀地喊着,浑浊的泪水不断从他眼角滚落。

但他脸上偏偏也没甚麽悲伤,只是这样茫然地哭泣着,用力地摇晃着妻的肩膀。

在他的用力摇晃下,女人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跟着猛地呕出一大口黑血!

女人将脑袋歪过来,眯缝着眼睛,看到身侧躺着的杠夫时,她眼睛里有了些微的光。

杠夫神色惊喜,口中连连发出喊叫声。

似乎是在说:「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妻子嘴唇微颤,虚弱地开声言语:「我把你藏——-在柴房灶头第三块砖缝里,那包老鼠药,吃了.....

「顺五—今天来这儿「他说他跟着的八旗老爷,现在又得了势,成了将军啦「咱们没地方逃了。

「他把咱们攒的钱,都抢走了——

「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办法,只能拿死来给你赔罪啦———」

妻子说话的声音愈发微弱,勉强睁开两道缝隙的双眼,又渐渐地合上了。

任凭哑巴杠夫再如何摇晃,哭叫,她的眼晴都未能再睁开。

杠夫「啊一一啊』地叫着,他似是忽然意识到了什麽,猝然扭头朝门口看,便见到周昌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面孔上的笑容都不见了。

他迎着杠夫充满祈求的眼神,一转念,便放出了一缕赤红的活气。

这缕活气钻入妇人的眼耳口鼻之内,妇人本已停滞的心跳,便再度有力地跳动起来。

她发乌的面孔,都渐渐有了红润的光泽。

眼看着妻子气色好转,杠夫喜不自禁,一把鼻涕一把泪,『啊啊」地叫着,向周昌道谢。

但周昌皱着眉,不言不语。

这个杠夫的妻子,确是死了。

在周昌带着杠夫回到他家以前,床上的妇人便已经死亡。

妇人的肉身在毒药作用下衰亡以后,其体内魂儿跟着脱离,被四下流杂的飨气一刮,神魂当即消散,自身意识化为死灰色飨气,于四下流淌。

之所以此下在杠夫用力摇晃之下,竟然『苏醒」,留下遗言。

不过是积累一生的愤悲苦之气,堵在了喉头,与外来的飨气一合,而能使死人说话罢了。

这种死者强留着一口气,偏要等到见过某个亲人以后,才撒手人寰的情形,在新世也不鲜见,

又何况是这个处处妖异的旧世?

今下周昌为那妇人体内渡送一股活气,也不过是保着她自身尚具生机。

但杠夫想要的是其妻子活命,又岂是一个植物人?

当时大生死皇帝以鸦鸣国覆盖了白河市及周边地域,致使其中自然生死规律扭曲,人在初次死亡以后,便成为了裹草席的一一如今来看,这种扭曲生死的威能,固然隐患重重。

但人死以后,终究还能复生。

隔绝了大生死皇帝这一个关键因素,彼时的白河市,却竟是一处充满机遇的所在了。

只可惜此间并非鸦鸣国。

周昌心中有些迟疑,迎着杠夫感激的眼神,他不知如何将这一事实告知于对方。

初开始时,他救下此人,只是顺手而为。

彼时也未想过太多,路边遇到一条垂死的猫狗,寻常人也会想法子看能不能救一救,又何况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虽然周昌人性淡漠,但并不是没有人性。

然而事态进展至今下,周昌却觉得甚为麻烦棘手起来。

他自是拯救了一条人命。

但今下无所作为,便要看着这条人命,再在自己眼前滑入深渊,顷刻破碎。

那这样的拯救,又有甚麽意义?

有些迷惘丶有些不知从何所起的怒气丶有些燥烈的情绪,在周昌心底翻腾着。

他看着杠夫也背过身去,搂着自己的妻,嘴里发出一些含混又柔和的音节,像是在告诉妻子,

今天自己遭遇了什麽样的惨事,幸得人搭救,捡了一条命回来。

明天等自己腿好了以后,便再去找些别的活计来做。

以往他受伤,也是这般,等伤口不疼了,不再流血了,伤势自己也就痊愈了。

就像他嘴里被割掉的那半截舌头一样。

渐渐地,杠夫嘴里不再咕嘧。

他楼着妻,也合上眼睡了过去,今天经历的这些,叫他甚为疲惫,他甚至都忘记了门后还站着他的救命恩人。

窗洞外,天光模模糊糊的,徐徐亮起周昌便也站在门口,发觉那女子尸身里的活气消散了不少,便又为之补足。

他在门口来回步,打转,也被困在一种迷思中,久而不能自拔,

直至窗洞子里的天光愈发地亮。

快至正午了。

杠夫被那阵天光激得睁开了血红的眼睛。

他眼睛周围,是一圈被泪水冲刷出的污渍痕迹,

他见妻子始终安静地睡着,便睁着眼沉默了一阵,尔后用一条胳膊撑起了身子,端起床铺旁边桌子上的那只黑釉瓷碗。

碗里还有些黑红的汤子。

是用了好几大勺黑糖解开的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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