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极昼 （大学时期完结）（1 / 2）

毕业典礼，是大学最热闹的一天。除了参加的毕业生以外，学校的后辈们也能参加，结识亦或重逢他们的学长学姐。

陈极夜与楚瑾彧并排坐着，少爷身旁依次坐着他所剩无几的好哥们，唐许泽和谭隽辰。并且，这么重要的场面，楚婧汐和他爸妈自然也来了，不过都坐在宾客的座位等待儿子上场录像而已。

学位服并不怎么适合给人穿，即便陈极夜和楚瑾彧这两个顶级帅哥都被这套衣服拉低了颜值分。

这么重大的生命节点，Beta的“家”里也有人来见证他的荣耀时刻。过了四年，十二岁的Omega也长大了。十六岁的宋奕跟家里人吵着闹着，说不管怎么样都要请假去参加他哥的毕业典礼。

最后他也做到了，偷偷买票，孤身一人逃课来这里。

虽然宋奕是个外向的快乐小狗，但当他看到宾客席的一堆成年人时，他两眼一黑，只能缩着脖子，偷偷摸摸跟在哥哥的身后，想要之后给对方一个惊喜。

本以为他跟踪得很隐秘，但他哥伴侣的一句话直接将他暴露出来。

楚瑾彧早就嗅到身旁久久不散的蜜桃乌龙信息素，眼见他们即将落座，便伸手拉住这个面生却跟着自己伴侣的小孩。

他不善地问：“诶，你谁啊？”

Omega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直到Alpha身旁的陈极夜应声转过来。宋奕抬眼见到了自己的哥哥，见状不再隐瞒下去。

“诶嘿，Surprise！哥，我来了！开不开心？”

宋奕活泼地张开双臂，作势要跟Beta拥抱。

陈极夜眼神波澜不惊，却多了暖意。他并没有责怪这孩子逃课的问题，而是朝前走一步，温柔拥抱住这个单纯稚嫩的小Omega，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欢迎。”

他能幻想出自己养父母知晓真相时那气急败坏的表情了，嘴唇弯起病态的弧度，可整体的五官却呈现出十分温柔的微笑。

楚瑾彧目睹这一切，浓烈醋味蔓延到他们之间。

凭什么这小子也能被摸头？！

短暂亲情叙旧，Beta转头和楚瑾彧介绍：“这就是我说的弟弟，宋奕。”

楚瑾彧仔细打量了下这个衣着年幼的Omega，那孩子头发自来卷，皮肤白嫩，五官带着稚气，下巴微窄，最吸睛的是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不过跟陈极夜毫无相似之处。

而且，他看着顶多十五岁，比自己想象中年轻多了。

Omega敏锐地嗅到略带敌意龙涎香的味道，顶级Alpha的信息素令他胆怯。斟酌几秒后，他依旧选择抬眼与Alpha对视，礼貌伸出手：“你好，嫂子！你比照片上的好看多了。”

楚瑾彧被这个称呼惊得后退半步，连醋意也全数吓退。

而且照片……除了在床笫之间的拍摄外，他还从来被见过陈极夜拍自己。真不知道这厮给小孩看了什么样的照片。

一向气息沉稳的Alpha变得结巴起来，见到伸出的手便下意识握了上去。

“你，你好。”

打完招呼后，宋奕踌躇着问道：“那个，哥，我能坐你们这里吗？宾客席那边全是大人，我有点害怕。”

陈极夜点头应许：“行，你坐我另一边吧。”

这个活蹦乱跳的Omega在陈极夜旁边，絮絮叨叨地跟他哥分享自己的日常。这些事物像是被收藏在一个罐子很久，等到那个倾听者后全数倒出，一条一条拆开，分享给对方。楚瑾彧坐在一旁听着小孩分享的无聊事件，无聊地打着哈欠，反倒是陈极夜听得十分认真，还能给予情绪价值的回应。

Alpha完全无法抢回自己伴侣的注意力，十分气恼。但想到这个Omega是个清纯的小孩子，也放弃了计较。

眼看无望，他便转头融入自己的朋友圈内。

即将优秀毕业生表彰，陈极夜与楚瑾彧一同提前离座排队，剩下两个Alpha和一个未成年的Omega面面相觑。

宋奕呆愣几秒，之后隔着两个座位朝他们挥了挥手，讪讪打招呼：“啊哈哈，哥哥们好……”

待客套完后，已经有学生陆续上台举着奖状。

为了记录陈极夜的珍贵回忆，宋奕急忙举起手机录像。

他深知，陈极夜是穿过了多么厚重的荆棘，从才能与正常人并肩，在明媚的平原，感受清风徐来的自由。

从记事开始，爸妈对陈极夜不怎么好。在他还不懂事的时候，每次哥哥犯了错就会挨打，虽然他不会哭不会叫，但是当时的宋奕就已经知道哥哥其实很痛很痛。他第一次走路的时候，就是看到妈妈在用衣架殴打陈极夜。当时的哥哥虚弱地躺在地上，蜷缩在角落。比他还要矮，急得小宋奕跌跌撞撞地跑到哥哥面前。

小孩张开肥乎乎的双臂，望向妈妈的眼睛却异常坚定，他奶声奶气道：“不打……哥哥。”

那是他第一次说出接近于完整句子。

在小孩没看见的视角中，妈妈狠狠瞪了陈极夜一眼，他们从来没教过宋奕会所这个称呼，一定是这个小牲口趁他们不在的时候教的。

见高大的妈妈不为所动，宋奕转身抱住哥哥，宋妍冉见状，才有了动作。她将衣架丢到被打坏的衣架堆上，抱起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远离这个阴沉闷声的奴仆。

这件事之后，陈极夜确实少挨打了。他很高兴，能够帮到哥哥。

陈极夜外表一直冷冰冰的，但是对宋奕很好，即便家人没有给他该有的关爱，但他依旧就像亲哥哥一样，严厉给他立规矩，不会的题目会耐心教，也会用自己赚来的钱偷偷给他买爸妈不让吃的零食，会聆听他的心事，帮他解决烦恼。

在这个孤立他的家庭里，哥哥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他自己的努力。宋奕不想无人见证他的荣耀。

演讲台后台，楚瑾彧终于如愿与陈极夜过上了二人世界。

Alpha回想这个单纯可爱的小Omega，若是放在以前，他还真的会心动。不过现在，他的理想型就是陈极夜这个人。

“你弟跟你性格真是相反。”

陈极夜瞥了他一眼，淡淡回答：“遗传和成长环境都不一样，这是当然。”

“嗯，确实。”

理科系的优秀生被先行表彰，陈极夜很快离他去了台前。

楚瑾彧偷偷摸摸扒开幕布，从这个缝隙窥视。

学校的舞台很大，很高，陈极夜面对着台下乌泱泱的一片穿着学袍的人群，那位身着元气休闲服，举着手机边朝自己招手的小孩。他轻轻挥了挥手，展露温润笑颜。

那一幕恰好被手机捕捉，成为无价的回忆。

某个少爷已经气得炸毛。

他们接触短短几小时，一年的微笑都寥寥无几的这厮居然冲这个Omega笑了两回！

Alpha的占有欲强烈到他想要立即爆发。

不行，理智一点，这是公众场合，而且陈极夜说过的，他对Omega不感兴趣，更何况这还是他弟弟，如果陈极夜真的喜欢他，那就是乱伦加恋童！

给自己哄好后，也到了艺术系学生的表彰，闻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到，楚瑾彧下意识整理了下学位服，随后从后台带领身后的同学一起走来。领完奖状，他与其他获奖者一同站在台上等待摄像师记录。无聊眺望台下，见到了熟悉的姐姐与爸妈，还有一个较为熟悉的面孔。

为了确认自己没看错，楚瑾彧还眯了眯双眼。

？

清岚？

她也有亲人在这吗？

……等等，老姐和她在干什么？

卧槽你们？！

楚瑾彧只能说，还好当时他没有跟老姐表达过自己对清岚的心意，不然可能会被楚婧汐在背后阴死（比如哭穷不给零花钱丶跟爸妈告状丶把他小时候的黑历史拿出来当面嘲笑）。

回到座位，平安无事。直到学位授予仪式的开始，大家都不情不愿地拿出学士帽戴上，等待被点名。

严丝合缝的学士帽将陈极夜蓬松的发丝压平，楚瑾彧穿戴完后指着他无情嘲笑。

“哈哈哈哈哈，你别动，我拍个照留念。”

他真举起了手机，而不得不面对摄像头的陈极夜面无表情，听话地对手机后面那人比耶。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此时不报将永远错过。陈极夜面上看起来无所谓，转头毫不犹豫掏出手机，对着尚在发笑的Alpha。

“你也别动，我也要拍。”

条件反射，楚瑾彧真的转眼直视摄像头，学着方才陈极夜的面瘫表情，收起嚣张笑容，比了个耶。

他以为对方只拍了几张。

其实记仇的Beta从拿起手机后就录了视频，将他滑稽的表情转变尽收眼底。

怀揣心事的少年托腮，如老母亲般慈祥地盯着这两个人。过往时，陈极夜看向那些情人的眼神毫无温度，仿若只是观察着自己手中的棋子。但这一次，他从哥哥的眼里看出来，他很喜欢这个伴侣。

离开了家里的这几年，他哥肉眼可见地幸福好多。

每年坚持许下的愿望成真了。

待陈极夜也过了学位授予仪式，准备回到座位时，无聊等待的少年回了神。热烈的目光紧紧贴在他哥身上，那句洋溢着真挚祝福的言语在喉咙处妄图冲口而出。

Beta听从了楚瑾彧的坚毅，摘下学士帽与学袍，露出里面文质彬彬的正装。

准备入座时，宋奕站起身。

陈极夜垂眼望着他，孩子的眼神如耀星刺眼，其中的真情通过视觉直达心底。

他被正面抱住，第一次听到话多的Omega这般沉默。他无法理解，直到沉重凉意在肩头蔓延。

稚嫩声线染上喉头被阻挡的喜悦，尽力保持平稳的声音更是添了几分逞强的坚毅：“哥，你能走到这里，真的是太好了。”

“……！”

忽地想起身后还坐着一排排观众，宋奕僵住，连忙松开陈极夜，怯怯拉着他坐下。

身后的学生并没有说什么，他们知道后面很无聊，甚至些许人都已拿出了手机，浏览更有趣味的社交媒体。Omega依旧诚挚地颔首，向他们道歉：“抱歉抱歉。”

都已成年，他们没必要跟这个单纯懂事的小孩计较，便挥挥手，埋头隐入人群。

宋奕悄然拭走眼角的泪珠，调整好情绪后才敢直视陈极夜。

眼底划过即将放走同伴的忐忑，他仰头，试探性地称呼陈极夜：　“哥……你走之后，我还能这么叫你吗？”

探索未知的厌烦再度涌上心头。

陈极夜稳住躁动的心脏，学着家长对孩子动作，轻柔摸了摸毛绒头顶：“嗯，我们永远是兄弟。”

小Omega倏然忍不住，鼻尖酸涩无比。他抿住嘴唇，下巴微微颤抖，泪水汹涌溢出，比之前还要猛烈。他的面容恰如太阳雨，水滴清澈，落下前反射着炫目光辉。

楚瑾彧侧头阴恻恻视奸着二人，不过看到这里，积郁胸腔的气焰也消了个干净，只剩动容的同情。

那“小熊猫”抽泣的模样怪让人心疼的，甚至感染到他也想上去安慰宋奕。

看着Omega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楚瑾彧才想起来自己带着一包纸巾。他垂头在不同的口袋里寻找，找到后连忙抽出一张纸，别扭地递了过去。

酝酿半天，安慰的话莫名被浓缩成两个字：“……纸巾。”

“谢谢。”

陈极夜抬手接过，他垂着眼帘，轻轻擦拭娃娃脸上的泪水，好似在帮精致的玩偶拂去灰尘。天花板的柔光在睫毛洒下，和谐了他凛冽的面部线条。

发泄完情绪，当事人像换了个人格一样，好奇拿着陈极夜的学位证书端详，笑嘻嘻地跟哥哥分享自己录下的视频。

冗长的演讲后，便是节目时间。因为学业而繁忙的毕业生没时间准备，因此节目都是那些为了学分的后辈们表演。宋奕已经撑着脑袋，无意识地靠在哥哥身上，昏昏欲睡，忽地听到节目时间，即刻来了兴致，放下手机观望。

大部分节目都很精彩，有舞蹈有小品，还有现场配音的作品。

楚瑾彧所创作的毕业作品为这次的压轴表演出场。

倒数第二场的表演结束，重新站在舞台上的主持人字正腔圆地介绍下一个节目，文质彬彬的模样，跟电视中的主持人高度相似。

“刚才的小品属实不错，反映了现实社会的问题，而且二人的悲剧像是在呼应这个世界做出改变。接下来我们有请楚瑾彧学长的优秀毕业作品，《夏天的圣诞树》作为节目表演的结尾。讲述着和家人生活于世外桃源的懵懂少女，因为渴望自由，而在陌生城市探索。在圣诞节前夕并遇到一个自杀少年的故事。这是一部充满文艺与叙事的电影，色彩丰盈丶也不失故事感。”

话音落下，众多掌声期待着这部作品。

顶光散去了大半，幕布颜色的饱和度也在漆黑中提高。偌大的学院剧场，此刻与真正的电影院一般无二。

楚瑾彧期待地盯着缓缓下降的幕布，正想提醒陈极夜别看手机，却发现对方早已放下手机，正抬首，目不转睛盯着出现色彩的幕布。

他小心翼翼靠近，一样没用得到阻拦。

黑暗中，Alpha屏声敛息触碰陈极夜的手心，却发现找错了位置。蓦然，熟悉的手掌穿过指缝，紧紧相扣。

炽热心脏律动的次数，他自己记得深刻。

陈极夜忍不住对这种接触感到厌烦，莫名其妙，这缕情绪像是鱼池中坠落的鱼粮，顿然掀起无数生物的翻腾，令平静水面破裂到无法修复。

抬首观看色彩鲜艳的电影，他却心荡神驰，空闲的那只手狠狠掐着手掌心，该死的性瘾在这个时刻突然犯了。本想借着牵手来缓解这次的危机，可惜他高估了自己忍耐的程度。

好难受。

难受得想杀人。

欲火焚烧，从难受到痛苦。

可这种痛苦并没有缓解他的欲望，反而如空间弥漫的粉末般，瞬间将火势放大数十倍。

极为小声的稚音在旁边响起，关切呼唤：“哥？”

“嗯？”

他忍耐地咽了咽口水，稳住声音。

少年思考着较为文明的名词，最终还是无法想到合适的替代次，只能担忧发问：“哥，你是不是……发作了？”

陈极夜一成不变的面容出现一道裂痕，他从未想过宋奕会发现这件事。

“……嗯。”

“这个我在心理课学过一点，好像算强迫症的一种。哥，你试试转移注意力。”陈极夜的手腕因用力而发硬，宋奕轻柔握住，行动中表达自己的安慰。他接着拿起手机，上网搜索起了性瘾的控制方法。

男生呼吸紊乱，试图全神贯注地紧盯着电影，即便如此，情节如过眼云烟般根本无法被大脑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