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周老翰林,深夜相邀!(2 / 2)
可偏偏.
偏偏让那寒门士子江行舟,三篇[鸣州]文章,惊艳四座。
如今满城百姓争诵,连掌柜说书丶教坊歌女丶贩夫走卒,都在传颂江行舟,嘲笑金陵十二家子弟。
「我金陵世家,何曾做过这等为人作嫁的蠢事?」
王肃冷笑,「倒叫外人以为,我十二家无人!」
「王兄莫急!」
谢玉衡轻抚长须,眼底寒芒一闪:「那江行舟.究竟是何方人物?」
谢栖鹤与王墨青等人相视一眼,皆是面色惨然,眼底尽是欲哭无泪。
这事……他们冤啊!
「祖父!」
王墨青膝行半步,声音发颤,「那《江南雅集》连发十篇江行舟的达府文章。
我等只当是朝中勋贵暗中作梗,故意打压江南士族,想要抢夺江南四大才子封号!
情急之下,这才……这才想着借诗会之名,引他暴露,当众临场作诗,拆穿他的老底!」
王墨青喉头滚动,额头抵地:「可谁能想到——他竟能写这般惊艳的达府以上文章!」
堂下众秀才伏地叩首,神情既憋屈又不甘。
他们自幼受门阀世家栽培,饱读诗书,文位秀才,可即便是写一篇「出县」文章,也要绞尽脑汁,反覆推敲数月之久。
可那江行舟——
一个寒门出身的秀才,凭什么篇篇[达府]?
「我打听过,江行舟自十岁便借居在薛国公府……薛国公薛崇虎,乃是我大周勋贵集团,在江南道的核心人物!」
谢栖鹤咬牙低语,「江行舟十五岁前从未有一篇[出县]以上文章,仅在今年连作了十篇[出县丶达府]。
他既与勋贵往来密切,我等自然怀疑是勋贵,在幕后代笔!」
谢栖鹤攥紧衣袖,指节发白:「谁知……竟踢到了铁板!」
金陵子弟们一场精心设计的诗会局,反倒成了江行舟一举扬名金陵城的踏脚石!
金陵十二家的脸面,今日算是丢尽了!
堂内。
死寂如渊。
满座的翰林学士丶进士丶举人,听完王墨青丶谢栖鹤等王谢子弟的申辩,竟无一人开口,皆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们也是过来人,寒窗苦读一步步爬上来,自然知晓一篇[达府]文章的难度。
文章之道,犹如攀登天阶!
举人,方有把握做出[出县]诗词文章。
进士,方有足够雄厚积淀,少许机会得窥[达府]门径。
翰林学士,或可偶得[鸣州]之作;
至于[镇国]——非殿阁大学士丶当世大儒,难有可能!
即便如此,依然需灵感爆喷。文人一生,能有几次灵光乍现?
三篇五篇,已是天眷!
这是大周文士写诗词文章,最常见的情形。
凡是能破此铁律的,除非——天纵文才,惊才绝艳!
谢府翰林学士谢玉衡忽然驻足,袍袖一振。
「诸位!」
他目光如炬,扫过满堂沉默的翰林学士,「此事未必是祸!」
堂内众人闻言,倏然抬头。
「既然已经证实,江行舟背后并无大周勋贵集团撑腰.那这惊世文才,终究只是一介秀才的才华!」
谢玉衡冷笑,「薛国公府再器重他,难道还能为他倾尽家底不成?」
堂内烛火骤然一亮。
此言一出,映得众人眼底精光闪烁。
不错!
是啊!
区区寒门秀才,纵有惊世文才又如何?
金陵十二家,盘踞江南道金陵城千百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便是当朝三省尚书也要给三分薄面!
江行舟背后没有大周勋贵集团撑腰,再怎麽算,也就是一位赴考的寒门秀才。
「谢兄的想法?」
王肃眸光一闪道。
「此等惊艳之辈,何不收入我金陵世家门阀之内?!」
谢玉衡笑道。
「谢兄高见!」
王肃抚掌而笑,眼中锋芒毕露,「此子出自江南道。这等人才,合该为我江南门阀所用!」
谢玉衡捋须轻笑:「老夫孙女微雨,正值及笄之年,出嫁的年龄.」
王肃会意,接道:「我王府有一女,庶女王宛,亦可许他为妾。」
「遣人去跟他谈谈。
他若识趣,与我金陵十二家结成亲姻。我等自不会阻挠其举人丶进士前程,还能送他一程!
若是他不识抬举.哼~!」
一席话,道尽江南门阀世家手段——
要麽为赘为婿,享尽荣华;
要麽
堂内霎时一静,继而响起王谢等金陵十二家子弟,此起彼伏的抚掌轻笑。
「妙极!这等寒门士子,若有机会与我等门阀望族联姻,最是迫不及待!」
谢栖鹤眼中精光闪烁。
若得此子入婿
何愁他们写不出锦绣文章,名传天下?
王墨青笑意渐深:「届时我十二家子弟文章,皆有此子润色。.我江南望族子弟,何愁不名扬天下,跻身朝堂?!」
子时三刻,
子夜时分,江南书社的灯火犹自煌煌,将雕花窗棂映得通明。
烛台上积了三寸余的绛蜡,如美人垂泪般蜿蜒而下。
翰林学士周敦实回到书屋,独坐案前,烛火下细细品鉴江行舟在诗会所题的那四篇文章。
这四篇他亲手抄撰的诗文,在案头排开,墨香犹带剑气。
《枫桥夜泊》一句『月落乌啼霜满天',真真是夺了天地造化!
《寄扬州二十四桥》『二十四桥明月夜',写尽千古空灵!
《望海潮·东南形胜》,战词雄略,世所罕见!
《西湖咏荷》,西湖咏荷才气之巅!
「好一个江行舟,篇篇鸣州,却各有不同!」
尽管已经读过数遍,此刻再读,这位江南文坛泰斗的眼中,依然再次闪过罕见的惊悸。
篇篇皆是佳作,假以时日,迟早会名动大周圣朝!
珠帘忽卷,夜风挟着墨香闯入。
杨羡鱼身后跟着个青衫少年,步履间似有才气流转。
「晚生江行舟,拜见周老大人。」
江行舟一揖——
案上四篇诗文无风自动,砚中宿墨竟泛起涟漪。
周敦实袖中手指微颤,面上却浮起慈霭笑意:「坐。」
紫檀圈椅沁着夜的凉意,江行舟端坐如松,抬眸时眼底浮起三分疑惑:「老大人夤夜相召,,不知何故.」
话音未落,他忽觉失礼,当即收声。
虽在薛国公府,他师从翰林学士裴惊嶷老夫子,也习惯了信口而谈。
但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翰林学士周敦实,紫金鱼袋在烛火下泛着暗芒,终究与裴先生不同。
「二十年前,有位故人也曾在此处,与老夫探讨学问,也算是故交了.一晃二十载,今昔犹如往昔。」
周敦实的目光忽然钉在少年眉骨,叹道。
江行舟愕然,却是默然。
周老翰林这意思是认识前身的父亲江晏,还是旧识?
「老夫与你父江晏,有三分师生情谊。与你恩师裴惊嶷,更是兄弟相称。
你乃故人血脉,老夫岂能坐视你身陷险境?
今夜唤你来,却是有一事要提点。」
周敦实负手而立,青衫在烛光下微微摇曳。窗外皓月,更添几分肃穆。
「官场如刀,文道似渊。
如今,你在金陵诗会,一夜名扬金陵城,却也在无意之间,彻底得罪了金陵十二家!
令他们颜面扫地!
以十二家之力成全你的文名,他们岂甘心受此屈辱?
必行报复之事!
这些金陵十二家门阀望族,簪缨世族,表面诗礼传家,手段凶狠如豺狼。
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若能为他们所用,便不惜代价,胁迫丶拉拢。
若不能为其所用,轻则污你文名,重则毁你根基。
打压那些尚未显达的寒门才子,在他们眼中不过蝼蚁,他们怕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老夫在金陵,沉浮数十春秋,这般腌臢事见得太多。
之所以主持《江南雅集》,正是要为江南道十府士子,扬名立万,争一方立锥之地。」
「老大人有何指教?」
江行舟沉默片刻,烛火映照下,眉宇间凝着一层霜色。
「江南道金陵府,十分权势之中——」
周敦实缓缓抬手,枯瘦的指节在案几上轻轻一叩,声音沉如古钟。
「有三分在金陵十二家,千百年的望族门阀,财雄人广,盘根错节,朝野内外根深蒂固.金陵百姓,畏之如虎。」
有三分在刺史韦观澜,手握军丶政,威震一方。
另三分在学政杜景琛,执掌文脉,士林所仰。
至于剩下那一分……不过是老夫这等闲散之人,虽是翰林学士,也是徒有虚名,不足为凭!能助你的,至多也就是一个[江南四大才子]的封号。」
周敦实微微摇头,目光深远。
「若想在金陵立足,不惧金陵十二家倾轧——你须择其一而倚,方能稳如磐石。
如今离秋闱,仅剩两月!
安然度过这两月,考中举人解元,一举夺魁之后。大周十道,任你纵横。
金榜题名日,便是潜龙出渊时!
区区江南金陵十二家想要再拿捏你,便是痴人说梦,再无可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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