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世上亦有侠客在(二合一)(1 / 2)
第347章 世上亦有侠客在(二合一)
七月初二。
这一日注定要被载入史册。
元沧江决堤那一刻,无数人见证了平阳城的防守究竟是如何脆弱。
堂堂天南道布政使司驻地,在大河决堤时,城防阵法竟然一击即溃。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伴随而来的还有汹涌浩荡的江水冲击。
急讯被一封又一封地发出去,可是身为天南道左布政使的姚星,他居然在闭死关!
而主管军事的右布政使郭有定,则在前一日离开了平阳城。
据说是因为听闻天南道与蓬莱道交界的灵璧沼泽中,出了一头邪道大妖。
此妖恶性凶悍,喜食人心,已经祸害了方圆四百里生灵,郭有定这才特意带兵前去绞杀。
虽说,杀妖本不该是郭有定的职责。
杀妖,原该是镇狱司的事情!
可是谁叫镇狱司中没有顶级的高手,杀不得那头大妖,求到了郭有定头上呢?
如此一来,郭有定出手,便似乎也说得过去了。
可是姚星闭关,郭有定带兵离城,去了千里之外杀妖,镇狱司中高手也尽数随行出动。
以至于一时之间,这偌大平阳城竟是防守空虚,成了个表面繁华的空架子。
大水来时,多数百姓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这是发生了什麽。
只听闻水声轰鸣,旷远的天空中似乎传出了蛮荒猛兽般的嘶叫。
紧接着,就是哗啦啦的大雨。
再然后便只见到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密集狂乱的雨声中,有巨浪冲溃了河堤,冲开了城门,冲入了大街小巷。
街上许多行人反应不及,一下子就被水浪与风雨冲击得摔倒在地上。
有人哭喊:「救命!救命啊!」
也有人慌忙爬起来向旁边房屋跑去。
风雨中,只听到声声哭叫:「快,堵门,堵门!」
「不行,堵不住啊,天爷!为何这一次元沧江决堤竟来得如此迅猛?大雨才下,这水就冲过来了……」
「莫要废话了,快,咱们上屋顶去!」
「不,不行,我屋子里的东西怎麽办?我的粮食,我的银钱,我辛苦积攒的家当啊……」
「救命,救命!呜呜呜……」
声声哭喊,种种乱象。
可这些还不止,暴雨与大水都来得突然,其中眼见大雨来临,仓皇躲避的百姓不少,可同时还有一些人,却又是截然不同的应对态度。
沧江码头边,数十上百名力夫原本正在工头的监管下搬运货物。
那工头名叫张六麻子,生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却好运有个姐姐入了灵武帮某个香主的眼,给那香主当了第三房小妾。
张六麻子从此水涨船高,跟着自己的香主「姐夫」吃香喝辣,还混上了码头边的小管事职位。
他做了管事以后,又将小人得志演绎得淋漓尽致。
欺上瞒下,作威作福,将手底下几十个力夫管得服服帖帖。
今日一早他打着哈欠从丽春楼出来,上了码头也不做其它,抡起鞭子便瞅准一个苦力少年往死里抽。
那少年原本老老实实搬货,岂料货物才刚抗上肩头,鞭子就劈头盖脸地抽了过来。
张六麻子随意寻了个藉口:
「混帐东西,一早上做事不麻利,还愣着做什麽?赶紧搬起东西走啊,贱皮子,欠抽的玩意儿!」
啪!啪啪啪!
皮鞭摔得空气都仿佛是在炸响。
张六麻子一身酒气,挥舞皮鞭,纵声大笑。
原本,这只是他日常的一天。
被他抽打过的力夫们,也几乎没有反抗的。
纵是有人偶尔不服,可不需要张六麻子亲自出手应对,那力夫群中却自然就会有甘愿捧他臭脚的贱役冒出头来,主动将不服的人打服。
那些贱民争着抢着,只为在他面前露头。
讨好了他,便可以少挨几鞭子,少被盘剥些银钱,更甚至,偶尔还能得到一两个赏钱。
张六麻子心知肚明得很,他们没有勇气推翻自己。
因为,当年他姐姐还不曾嫁给姐夫时,他张六麻子本人,也做过力夫,他就是这样乾的啊……
张六麻子放声大笑,皮鞭一下下抽去。
他的眼睛逐渐猩红,却没有注意到,正被他抽打的那个苦力少年,他的眼睛更加猩红。
张六麻子也同样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元沧江江面上,隐隐约约,开始有薄纱一般的灰黑色雾气升腾。
直到某一刻,大雨倾盆而下。
江边巨浪翻涌,江水中则倏然探出一颗巨大的头颅,一段如龙般的长躯。
「啊!」张六麻子惊恐大叫。
暴雨如同乱珠拍打,迷乱了人的视线。
张六麻子忽然感觉自己手腕一痛,手中鞭子被夺,再然后是闪电般的一脚重重踢来,一下子就踢在他两腿要害间。
「啊!」这一次,张六麻子是撕心裂肺,剧痛惨叫。
不知何时,方才还在被他抽打的少年一个纵跃来到他面前,将他牢牢压制在狂乱的雨水中。
少年怒吼:「你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啊!」
他握住鞭柄,狂冲乱打。
狂暴的力量戳瞎了张六麻子的双眼,撕烂了他的咽喉。
鲜血迸溅,霎时流淌进雨中。
然而这些流淌进了雨中的殷红血液,却又并没有随着雨水一起被冲散稀释,而是奇异地丶像是有活性般聚集成了一团。
而后,这些聚集成团的血液又纷纷在暴雨中倒飞而起。
它们呼啸着,逆着风雨,冲向了正在元沧江中昂首嘶吼的那头巨大怪鱼!
怪鱼吼声震天,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沧桑凄怆。
最奇异的是,随着它震天般的怒吼,一并响起的竟还有一道低柔幽怨的女声。
那女子声音似低实高,幽幽传荡在狂乱风雨中。
明明听起来好像断断续续,十分遥远而细小,却又偏偏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耳边。
「人世惶惶,何处不苦?众生戚戚,何处不悲?」
女声如泣如诉:「小女子姓谢名姜,乃是十年前天南道治水钦差谢怀铮之女。
我父为国为民,为百姓奔走,为治理河道与瘟疫而呕心沥血,他救灾救难,当年幸存百姓,又有几人不曾受过他恩惠?
我父一生行事,不说高如青天,却也无愧于顶天立地四字!
他一心为民,可这天地众生又是如何回报于他?
百姓无知,易被欺弄,我不怪百姓。
可我却想要去那天阙之上,玉京之中,寻到皇帝问一问,为何不杀奸相,要杀功臣?
我也要为天南道众多百姓问一问,这元沧江的河堤,究竟为何每常崩溃?
治河之难,当真就难到了如此地步?
比皇帝在玉京天都的皇宫中,锦衣玉食丶高坐庙堂丶大修行宫丶横徵暴敛,要难吗?
比各路贪官横行,高高在上的权贵们,收拢田地,欺压百姓,妻妾成群,金玉满堂,要难吗?
数十上百年来,天南道何曾没有过丰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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