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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丶我有一个梦想(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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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巷,崔家。

夏夜庭院,月洗青砖,漫天星光斑斑点点。

虫鸣低唱,凉风微拂,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甜。

灯笼暖光与清辉共染石桌,映着围坐的老崔氏丶裴坚丶严思远丶苏祈等一大群人,面孔微微泛红。

崔岘的目光,环视眼前众人,说道:“今夜在座的,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所以,我不拽文弄字,也不藏着掖着。”

“我……只想坦诚布公的,跟你们聊聊我的想法。”

他这番话,别人尚且没作何反应。

倒是严思远三位小黑粉,刻意绷紧的表情,霎时缓和了不少。

“大哥,思远丶苏祈兄,还有诸位。你们读圣贤书,难道有时候,不会越读越憋屈吗?”

崔岘认真道:“你们瞧,《关雎》里‘窈窕淑女’,本是多乾净的心思!”

“《左传》季札听这曲子,明明赞它‘乐而不淫’——可《毛诗序》偏要把它扭曲成‘后妃之德’。这不是把活蹦乱跳的心思,硬生生掐断了根吗?”

“咱读经,得让那字句自己说话,让咱自个儿的心去贴近它丶印证它,对不对?”

对吗?

没人接话。

甚至连向来捧场如裴坚,都抖了抖脸皮,沉默看向崔岘。

小院子里还算松懈的氛围,一下子紧绷起来。

别看崔岘方才那番话,语气轻松写意,但本质上——这是在否定《毛诗序》权威,质疑汉儒经学。

他在直接挑战官方钦定经典解读,动摇经学阐释的垄断权。

会直接惹怒古文经学派丶所有尊奉汉儒注疏为正统的学䭾。

白日辩经台下,以陈冲为首的酸儒们为何那般愤怒,这就是原因。

见裴坚没捧场。

高奇挠了挠头,试探性劝说道:“岘弟,那经书,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咱们读一读就行了,干嘛要在这上面较劲儿呢?”

庄瑾也附和:“是啊,岘弟。大哥们也不是说不支持你,这不是……怕你将来有危险。”

他俩的想法其实很正常。

不仅高奇庄瑾,想来天下万千读书人,都是这麽想的。

可,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就代表一定是合理的吗?

崔岘知道,革新是急不来的。

若是他现在,连身边的家人丶兄弟丶朋友都无法说服。

那将来,又如何去更迭思想,推广新学,甚至……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学术丶教育丶取士丶社会观念上的颠覆性革新呢?

因此。

崔岘摇摇头,看向高奇:“说到自古以来存在的经书,比如《尚书·泰誓》三篇,老祖宗传下来就丢了两篇。後人补缀的倒成了金科玉律,捧得比天还高!”

“这就好比咱家传下一件旧衣裳,破了两块,咱拿新布头补上,却非说这是祖宗当年穿的一模一样,针脚都不差——这不是糊弄鬼么?”

“更憋屈的是,明知这‘衣裳’有些地方是後补的丶不合身的。但科举考的,还是怎麽把这‘补丁’綉出花儿来的功夫!”

“真遇着河堤塌了丶粮仓空了丶百姓苦了,这绣花学问顶什麽用?”

“农人匠人实打实养活天下,反被瞧低一头,这理儿,它不通得让人心窝子疼!”

好家夥。

真是越说越生猛了!

若是刚才,崔岘还只是质疑汉儒经学。

那现在这番话,就是质疑所有经典文本神圣性,并猛烈抨击现有科举制度!

这下可不仅是得罪尊经崇古的学派。

包括把持科举出题与录取的权贵丶靠研习虚文取得功名的庞大士绅阶层,全都给得罪了个乾净!

刚刚接话的高奇丶庄瑾傻了。

连一向自诩猖狂的苏祈,都愣愣看着崔岘。

这跟不要命有什麽区别?

严思远狠狠蹙起眉头:“你这番话,但凡传出去,就会被扣上诋毁圣贤丶谤议朝政丶动摇国本的滔天罪名。”

崔岘瞥了他一眼,笑道:“那你传出去吧,反正,你们反岘联盟,个个都盼着我不好过。”

“……”

够了!真是没空陪你闹了!

严思远恼羞道:“我要是盼着你不好过,我巴巴来这里做什麽?你白日当着那麽多人的面,胡说八道,以後谁能护得住你?”

虽然此刻气氛紧绷。

但严思远这话,还是让饭桌上一群人神情古怪。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黑到深处全是爱?!

崔岘笑道:“这不是有你,有我几位大哥,有苏祈兄丶孟绅兄这麽多人在吗?”

苏祈叹了一口气:“别,你以後若是当众把这番话说出来,只凭我们几个,真护不住你。”

这时候。

一直沉默着,没捧场的裴坚突然说道:“岘弟你向来聪慧,做这种危险的事情,总不至於不给自己留个退路。”

巧的是,方才同样未开口的崔钰,也温声道:“阿弟莫要卖关子,你继续说。”

他俩几乎是同时开口,彼此怔愣对视,而後都笑了。

大概,这就是‘两位大哥’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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