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欠你一句抱歉(共一万字大章)(2 / 2)
「你小子在这装什麽深沉呢,不快点去洗澡。」
他转过头,老宋也穿着一件浴袍,只露出最下面一截毛茸茸的小腿。
他端着一个马克杯,似乎泡了杯咖啡,说话时抿一口,悠哉地不得了。
「想再等等。」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啊。」老宋很是文艺地来了一句,还自个用英文翻译了一句,像是背诵莎士比亚的诗歌。
「后怕啊?」他拍拍张述桐的肩膀。
「还好。」
「不得不承认你小子耍帅有天赋,今晚干得不错。」老宋又喝了口咖啡,陪他并肩站在走廊上,两人看着眼前的细雨,他过了好半天才说,「不过呢,为人师长,还是有句话要给你说。」
张述桐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老宋却突然变得有点郑重:
「虽然你脑子比老师好用,什麽情况都能算得到,各种计划啊,准备啊做了一大堆,两手还是三手来着,比我强多了,老师也很为你自豪,但述桐啊……」
张述桐突然想起回溯那天他在课上讲过一条做题技巧,如果一个人加了「但是」,证明后面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
「我能理解,推理呀破案呀很让人热血沸腾,但有一句话你有没有听过,机关算尽太聪明。我不是说你以后肯定会吃亏,而是说,不能因为脑子好用,就真的只剩算计了。」
老宋有些为难地抓了抓头:
「怎麽说呢,咱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不能活成一台只会计算的机器,如果把那点人情味都算没了……你这麽聪明,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不等张述桐开口,宋南山又拍拍他的肩膀制止,男人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虽然事情有惊无险,最后解决得很顺利,比老师只会开个车乱逛强多了,可我还是要说,太冒险了。
「为什麽非要把秋绵她留家里呢,我知道你的理由很正当,想一鼓作气抓住歹徒;也算到今晚凶手会来,甚至提前报了警连我也没告诉,但……」
他话没说完,张述桐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捏着手机,像是没有听到,只是对宋南山说:
「抱歉。」
老宋愣了一下:
「我又不是训你,抱歉对我说有什麽用,你待会给秋绵说呗,她就快要下来了,行了,你先接电话吧……」
说着男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不复刚毅的模样,缩着膀子就走了。
张述桐目送他走远,才关上落地窗的门。
然后按下接听键。
那是一通他一直在等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抱歉抱歉,刚刚看书呢,我怕被人打扰就静音了。」
「那本首无什麽之物?」张述桐有心情跟他聊聊。
「对,我刚一口气看完,我给你说啊,最大的诡计特精彩,就是男……」
「打住打住。」张述桐捏了捏鼻梁,「查出来了吗?」
「嗯,我搜了下当年的照片,不是。」
「确定?」
「确定,顾秋绵她爸那辆是a8l,你说的车祸撞死人的那辆是个帕萨特,看着都是黑色轿车,实际差得很远。」
「嗯,我当时只搜到两张现场图,其中一张还没拍到车,但我又不懂车,才专门问你。」
「那可不,我找得费死劲了,专门翻了墙找的,然后比了半天才确认。」清逸那边的动静像是叼着一根笔,他口齿不清地疑惑道:「不过你查这个干什麽,07年的车祸是不是太久了,还是市里的游乐园附近出的事,一辆车晚上酒驾,我看看……哦,撞死了一个女的。」
「排除一些事。」
张述桐想了想说道。
「什麽?」
「嗯,本来想跟你分享下的,但谁让你怎麽晚看信息。」
「啊,我居然会有一天被卖关子,感觉述桐你今晚经历很丰富啊。」清逸羡慕道。
「惊吓还差不多。」张述桐耸耸肩。
那不过是他在看到那条被毒死的狗后突然生出的念头。
在从前的人生里,那场凶杀案发生之前,顾父离岛之后;
名叫宋南山的老师被委托了一项任务,照顾班里的一个女孩。
他为人热心,负责,关爱学生。
但他对少女在周末的遭遇一无所知。
甚至到了周一那天,也没有去报案。
张述桐不清楚过去的这个时间段到底发生了什麽。
但正当他想用切香肠战术把周五晚切掉丶
理由是如果顾秋绵周五晚上出了事,那宋南山这人性子再糙,也不会一整个周末都没有打一个电话的时候;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麽非要打电话?
或者说,为什麽要假定他的立场?
名叫宋南山的老师的女友因车祸而死。
张述桐曾在车上搜了下案发时的图片。
现场的肇事车辆是辆黑色轿车,与他早上见过的那辆送顾秋绵的轿车很像。
于是几十分钟前他给死党发去了图片,拜托他对比一下;
十几分钟前他考虑过毒狗的人和凶手是不是同一人;
几分种前他又听人说,为什麽要几乎偏执地把顾秋绵留在家里。
以及不久前被人问「第三手准备」是什麽的时候,选择无言以对。
甚至为什麽拜托杜康报警,却始终不肯透漏给驾驶座上的男人。
张述桐的内心从没有挣扎过这麽久;
但现在这些疑惑也许可以迎刃而解了——
他说凶手为了让他们掉以轻心,乾脆做了两手准备;
而张述桐自己,尽管当初对很多问题没有头绪,却不妨碍他同样提前做了三手;
第一手是去商业街。
第二手是报警。
而那个所谓的第三手——
便是将顾秋绵留在别墅,将她与男人分隔开;
这就是张述桐为了心中那个最坏的可能,所做的第三手准备。
虽然到了最后也没用上,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但不妨碍张述桐笑着对清逸说:
「这事说来还得怪你。」
「怎麽说?」
「你要是早点看到我的信息,我也不用折腾这麽一大圈了。」
「男人偶尔会迟到嘛。」清逸懒洋洋的。
「哦,还让我冤枉了一个好人。」
「谁?」
「保密。」
嘴里这样说着,张述桐却在心里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那是他整个学生时代最尊敬的老师。
所以当两人站在走廊里说话时,对方还料错了一件事。
刚才的那句「抱歉」,从来不是对顾秋绵说的。
而是特意讲给他听的。
只不过老宋估计永远也不会明白什麽意思了。
张述桐又看了会眼前的夜色。
这时候清逸在电话里提醒道:
「明天早上别忘了集合啊,要给生日趴体做准备了,你可别迟到。话说我听杜康说你又报警了,顾秋绵又咋了?」
「是是,保准到。」张述桐笑着说道,「顾秋绵也没事,就是今天说的那几个跟她家有仇的人,终于逮到了。」
「那你效率够快的。」
「还好,就是看起来跟个傻子似的,忙了一堆。」
「男人有时候被误解了也无所谓,事情做成就行。」
「也多亏了你们。」
「我听着你好像在室外?」
「嗯。」
「等等,你不会就在顾秋绵家吧……」
张述桐笑容凝固,随即挂了电话。
雨还在下着。
这片夜色不变。
一切变得宁静下来。
外面可真冷,脑袋正常的人可不会在外面待着,于是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搓着发麻的手,正要进去屋子,却听见有个脆生生的声音从天而降:
「傻子,你站在那干嘛,冷不冷啊?」
张述桐一愣,他抬起头
看见顾秋绵那双飞扬而漂亮的眸子。
她好像刚洗完澡出来,将自己裹在一件酒红色的睡衣里。
身前是细细的雨丝,在这个寒冷而又乾净的雨夜里,他们各自探出半边身子,对上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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