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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卫青的名字填上去,用铁丝挂好后,对韩说道,“你可以走了,不要乱动,三天后来换药。”

韩说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小少女紧接着大喊,“师父,这有空床。”

收到消息,正给卫青缝又裂开的肩伤的淳于缇萦应了,她一抬头额上的疮疤便突兀的映入眼帘,可她本人不以为然,眸光清亮,与往年一般收针干净利落。只是面对着卫青,眉头紧锁,全是对病人不爱惜自己的恨铁不成钢意味。

“怪不得阿言一天发三封信非要我这老骨头来跑一趟呢,你再折腾两下,他就再不用担心了,只用扶棺了。”

蒸馏酒浇在伤口时,卫青疼得咬碎了口中的甘草,却还在笑。

他较淳于缇萦年轻,面对着纯粹的关心意味,也不觉什么她冒昧,只如数年前一样听着她数落。

“多谢夫人不远千里而来,青为青的袍泽兄弟谢谢夫人了。”

须臾,他陡然说道,他比昔年黑瘦很多,面对匈奴人冷酷无情的玉面杀神,此时笑得如初见那样温雅。

君子泰而不骄。

淳于缇萦歇了动作,也把数落停了,她摆了摆手,目光湛然有力,“我是大汉的淳于缇萦,他们是大汉的儿女,你是大汉的将军,你的袍泽是大汉的孩子,所以将军不必言一个谢字。要谢,”她顿了一下,笑容扩大了些,“就谢你那把我运过来的好外甥吧。”

卫青想长拜,却被淳于缇萦让手下有闲的徒弟给人强压下去休息。

卫青正欲拒绝,但奈何麻醉散药劲儿没过,他只得被几个少年少女一起架到了床位前,被强制着盖上了布裘,一位少年还贴心地给他掩了掩被角,卫青没有挣扎,他好脾气地道了谢,便单手支着床,躺在床上跟公孙敖二人闲聊。

他在这时才有了战争已经结束的实感。

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苦味,就是这些个苦味,救了他的将士,让他原本伤口溃烂该死去的将士奇迹般的救活。

这次他带来的儿郎们,建了功,丧命的人却少了太多。

他不由复盘起这次战场。

这次的甲好,这次的马好,这次的粮好,这次的弓弩好。

他还记得他一马当先冲下山坡,顶着白毛风,钉了铁掌的战马在雪地上稳如磐石。匈奴人的惊呼被狂风撕碎,他们来不及给马蹄包毡布,战马在冰面上接连打滑。弩手藏在改良的皮质箭囊后连发三矢,淬毒箭镞穿透皮帐,将惊醒的匈奴贵族钉在羊毛毡上。

他还记起右贤王带着亲卫仓皇北逃,金冠都遗落在王帐之中,被他用剑尖挑起那顶镶着狼牙的头冠,他回头望去,他的五百轻骑竟无一人坠马,就连伤员都少了太多,这在往日简直不可想象。

他嗅着满鼻的药苦,突然想起,阿言身上好像也有这个味道,只是很淡。阿言总沾着自己要卖的熏香,一会儿是梨香,一会儿是茶香,跟陛下一样,总是精致的。

陛下啊,陛下在长安接到战报了吗,陛下很开心吧,会在长安笑吧。

去病还在练箭吧,下一年就让那小子随他来吧。

这次回去,不疑他们会爬了吗,上次还是小团子呢。

他觉得很安心,很幸福。

大将军很容易知足,他无言的觉得圆满,扯起唇角,拉了拉被角,陷入了梦乡。

今天是个好天气。

等睡醒了,他要写战报呢。

韩说还在跟士卒说笑,见他睡着了,便歇了声音走了出去。

长安。

所有人全关注俘虏和牛羊,霍彦倒是更想看看别的,比如他最揪心的伤亡率和战后将士补贴,但卫青只发了战报回来,还未统计伤亡,若想知道详细的,只能等第二封。

好在这二封,不久。

刘彻看完,就立马让人去找霍彦。

大司农府的地龙烧得正旺,霍彦却觉得后颈发凉。他盯着案上那卷《元朔五年冬朔方军需录》,墨迹未干的“铁制马掌三千副”字样格外刺目。

窗外飘着今冬第一场雪,细碎的雪粒子打在窗棂上,今年的雪来得晚些,二月才至。簌簌声像极了卫青出征那日铠甲相撞的声响。

“小霍大人,陛下宣召。”黄门的声音惊得他笔尖一抖,墨汁在简牍上洇开一朵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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