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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极致的惊愕与了然。
他飞快地垂下眼帘,掩盖住内心的波澜。陛下这是……要将处置卫家污点的刀,亲手交到霍彦手上。
是严查到底,将卫氏的裂痕彻底暴露于阳光之下,连根拔起?还是顾念亲情,设法转圜,将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保住卫霍体面?生杀予夺,全在霍彦一念之间!这是何等的信任,将家丑处置权交付,又是何等的……烫手山芋,往后如何面对亲人!
霍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握着卷宗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让他亲手去审理、去定夺公孙敬声的生死?去撕开卫家那道正在溃烂的伤口?他如何面对视他如子的姨母卫君孺那悲恸欲绝的眼神?如何面对舅舅卫青那沉默的失望?如何面对……他自己心中那份对血脉亲情的眷恋?
“陛下!”霍彦猛地单膝跪地,动作带起衣袍的轻响,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艰涩与抗拒,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臣……万难从命!”
他抬起头,直视着刘彻,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痛苦与决绝。
“你知道,臣若主审此案……必杀公孙敬声!此獠罪无可赦,百死难赎!然……臣不知,事后该如何面对大姨母悲恸之容!更不知,如何弥合因此事在卫氏亲族间可能生出的裂痕!”
殿内温暖的空气变得滞重起来。
刘彻看着霍彦眼中那真切的挣扎,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老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直起身,对霍彦招招手,示意他再近前些。霍彦起身,走到御榻旁,距离刘彻仅一步之遥。刘彻伸出温热而带着薄茧的手掌,重重地按在霍彦略显单薄的肩膀上,那力道沉甸甸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阿言,你还是没看透朕的用意。”刘彻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耳语,却清晰地穿透了霍彦心中的迷雾,带着一种帝王独有的、近乎冷酷的锐利,“朕将此案交予你,非是让你去做那明面上的刽子手,背负戕害亲族的骂名。而是让你……从卫霍内部着手,去查!去断!去清理门户!”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霍彦的心,直抵最深处,“公孙敬声,是生是死,是明正典刑还是病故,卫家在此事上该如何切割,舍弃谁,保全谁,如何自清,交出多少利益,做出多大姿态,如何处置后续安抚谁,震慑谁,……权柄皆在你手!朕要的。”
刘彻的手用力按了按霍彦的肩膀,传递着沉甸甸的份量和不容置疑的期许,“是一个干干净净、能继续为朕、为这江山效力的卫霍!而不是一个被蛀虫腐蚀、最终可能轰然倒塌、连累你,去病和仲卿的卫霍!”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声音压得更低,却如同惊雷在霍彦耳边炸响。
“孩子,你和去病既然决意要卫霍一体,荣辱与共。那朕今日,就给你的这把清理门户的刀!朕会让仲卿陪朕去巡游,给你们这个权力!去把卫家……砍成你想要的样子!砍成足够坚固、足够忠诚的你们的卫家。朕,信你。”
卫霍自此真正融为一体、再无间隙的诱惑,与一个早已该死、不值一提的公孙敬声……
如同冰火交织,瞬间淹没了霍彦心中最后一丝挣扎。他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起伏,脑海中闪过舅舅卫青温和却疲惫的脸,闪过阿兄霍去病信任的眼神,闪过姨母卫君孺慈爱的笑容,最终定格在帛书上那些枉死民夫和马匹的控诉上。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痛苦与犹豫已被一种深沉的、近乎冷酷的决断所取代。那双弧度温柔的杏眼中再无迷茫。
他缓缓屈膝,再次跪倒在刘彻面前,双手抬起,郑重地覆在刘彻按在他肩头的那只手上,如同承接一份沉重的契约。他的声音低哑,在寂静的温室殿内清晰地响起。
“如陛下所愿。”
“亦如臣……所愿!”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香炉的青烟重新开始袅袅上升。
刘彻看着跪在眼前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阿言,你去查,此案朕为你们留中不发。”
第116章 尊泰安侯令
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霍彦独自走在未央宫高耸宫墙夹峙的漫长甬道上。
冬末春初的风,裹挟着残留的寒气,跟刀子似的刮过他裸露在外的雪白颈侧和耳廓。
暮色四合,天光也被挤压成了宫墙顶端一道惨淡的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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