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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空而来,粘稠腥臭的油料顺着登云梯往下浇灌,一把火燃了引子。烧成扭曲模样的人互相紧紧抱着,一声又一声的嘶吼惨叫。

我所居者,阿鼻地狱。

雪势渐大,吞了黑铅一般的天幕压了满城离火,天边飞旋而来一只黑羽乌鸦,那只畜生有金色的内羽。

曾几何时,那齐人的玄衣相也曾宣兵而来,彼时他们最先瞧见的也是这只野畜。

有越将远眺宣武门外围边界,天和地的连接处荒无一物,唯有苍茫的雪色。

忽然一个黑点慢慢浮现,越来越多,各色的旌旗狂舞。没人能料到那有多少人,只觉得是没有穷尽的,天地之间的交界处仿佛成了会不断吞吐兵将的黑洞。

十二色的旌旗,各路图腾......是谁有这样的本事,竟能调动溃散不齐的齐境十二州?

那踏雪行在最前头的人戴着盔甲,叫人恍惚觉得那是陈家的相王。

可待援军行至,他们才瞧清了那人面貌,并非玄衣、也不是那有领军之才的金甲将。

无名小卒,此乃无名小卒。

站在阴暗处、做了三十余载影子的人一朝见了天光,这样来之不易,这样叫人惶恐不安。

第102章 邺相

“齐三相许氏孤子, 邺,穷十二载, 苦从玄衣。募兵市马,于庚子年还,率十二州救齐, 扬名天下。”

后世将会记得这样的一个人, 齐相史册将会载下他的名字,不再是冠着母姓的周隶,而是冠父姓的许邺。

这世上总有一些不同的忠,有些人的忠化成了丝丝缕缕的情爱;可也有人就是将这样的忠当做生的信仰,并不掺杂别的什么爱或欲。

那时在兖陵太庙, 阵阵飞雪中,玄衣问他,可曾落空希望。他是深思过的, 然后答, 没有。

尽管玄衣是为着自己的私心将他从乱葬岗救起, 但予以他生之希望这一点并不作假。

他一直都记得, 玄衣会在东厨中为他留一碗亲手制的面。那夜他刚从廊州冒雪赶回, 身上冷的发僵。他捧着那碗坨了的面, 蹲在石阶上,一点一点的全都吃完了。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会有人不要这样的爱;可随之而来又有点怕,又有谁能担得起这样的爱?

他曾一度希望玄衣心中只有大业,如他一般。可是他眼瞧着李家子亲赴战火, 逆大不韪也要见玄衣一面时,他便明白了一些东西。

他是玄衣的影子,也只能是;而李家子则是带着刺芒的光,他瞧不起,却也做不到。

所以他立于陈公府下,权衡利益,与玄衣私谋了一个局中局。

他假意投诚萧氏、假借拦截李家子在萧悯的眼皮子底下出京,实则系着玄衣亲笔的合纵书信,带着他的黑羽小宠,于茫茫大雪中赶赴十二州,调动他们这数十年所有的亲信。

他们谋划了十多年,曾经是为谋反立新政;如今竟只为一朝进京、反扑萧氏救万民。当然,他不是不要利益反馈的,他不比李家子那样不图利。

玄衣将扬名天下的机会给了他,让他做了涅槃而生的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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