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帝血(1 / 2)
第80章 帝血
「元狩二年,冬,十二月,皇后携储君临渭水之畔,登泰一神坛祭五时,为国祈福,期间有麒麟自黑帝祠而出,皇后丶储君垂拱获麟,是日,霸陵陵园令司马相如诵《麒麟赋》。
同日,天生奇树,有枝丫从旁岔而出,长到高处又合而为一,白麟丶奇木齐出,野兽并角,明同本也,众支内附,示外也,此乃天命所归,而降于太平盛世也。」
太史令司马谈以笔搔头,自己明明写的是正史,书的是信史,怎麽笔落之处,和小说家的手笔是那麽像?
放下笔的司马相如,望着史笔下的「一角兽」和「并支木」,情绪很是激动,还说你司马家不是小说家?
是日,史笔未纪,而流传于公卿丶将军丶列侯传中故事,太史令司马谈与霸陵陵园令司马相如当众互殴。
卫后子夫。
与吕后雉,名入帝王本纪。
雍地。
黑帝祠祭前。
刘彻血染庭阶,倒了下去。
祭祀被迫中止,皇帝近臣慌作一团,送入斋宫交由太医诊治。
为了祈福,近臣们一直惊惧惶恐跪在石阶上,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绝望了,背后是无底的深渊五时之祭。
本是绝妙的扶龙术。
却被长安方面截了气运,抢了先机,一时之间,竟成了屠龙术。
陛下死则死矣,陛下不死,在场的人恐怕很难洗清与太子宫勾结,设法诛圣的嫌疑。
一轮目光交流下来,吾丘寿王看出了众人眼中的死志,作为光禄大夫侍中,他不能让局面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不能再迟疑,双手拱至胸前,竭力止住了大家的死意,接着转过身,提起袍福向斋殿的殿门走去。
不论陛下什麽时候苏醒,他都要保证陛下第一眼看到他,如此才能在陛下屠刀落下前,劝止悲剧的发生。
「解铃还须系铃人。」
董仲舒这时在吾丘寿王背后轻声一叹,在他脚步停顿之际,大步挡住了他,「光禄大夫侍中,
还是让我去奉君吧。」
雍五时丶祥瑞的计策,是他董仲舒向陛下提出的,现在出了问题,也该他董仲舒去解决。
所有的人,包括吾丘寿王在内,都被董仲舒的举动震住了,深深地望着他,
陛下醒来的第一时间,要杀的第一个人,必然是董仲舒。
龙没有扶起来,反让凤飞上了九天。
渭水之畔的一切,和雍地五时,流程可以说如出一辙,祭祀,包括祥瑞都一样。
皆是麒麟。
但和珍稀的「白麟」不同,雍地的准备,只是普通肤色的「麒麟」,这麽一想更扎心了,时间没抢过人家,连道具都没人家好。
幸亏长安消息来得及时,如果真让陛下祭祀完五方天帝,放出麒麟,传扬天下,陛下就更尴尬了。
一模一样的两件事,谁晚丶谁差谁尴尬!
不过,虽然所有人都不相信董仲舒与太子宫有关系,但这高度相同的祭祀丶祥瑞,实在让人无法相信这不是个圈套。
以前是潜龙逼迫,如今连天凤都飞到了真龙天子头上,如果卫氏皇后愿意,从今日起临朝称制都可以。
陛下丶储君的二圣临朝,转眼间就要成陛下丶皇后丶储君的三圣临朝了。
最关键的是,陛下被迫离开了长安城,脱离了帝国中枢,造成了皇权真空,影响是有,但不算大,因为储君也不敢进长安城半步,只能在重重护卫中的北军颁布政令。
以致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帝国二圣临朝,二圣皆不在朝的廷议奇景,帝党丶太子党对抗博弈,
还在可控范围内。
随着皇后凤仪天下,再有廷议,皇后就能直接坐到御座上,到时候拉起偏架,本就没有多少还手之力的帝党,恐怕要被太子党吊起来当成孝子贤孙打。
帝党,将会突出一个孝顺,
倒反天罡。
而董仲舒,便是「罪魁祸首」。
以陛下的性格,无论董仲舒是不是隐藏的太子党,都会宁杀错勿放过。
董仲舒也深深看着吾丘寿王,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以及利用之事,总体而言,
董仲舒心有惭愧之意,不同于寻常尊卑,向吾丘寿王深深一揖,如能生还,如有来生,你师我徒,
不负此生。
在吾丘寿王惬愣目光中,董仲舒一人挺立迈进了大殿,
御榻之上。
刘彻显然很清醒,气到吐血是真的,但晕倒是装的,听到脚步声,龙目瞬间望了过去,在看到是董仲舒时,杀意完全不加掩饰。
「好!好!」
刘彻死死地盯住他,夸赞的好字,却像九渊刮上来的风,「董仲舒,朕没有看错你,你是英雄好汉,近前来,把太子托你对朕说的话向朕说完了。」
董仲舒在龙榻三尺开外的地上跪了下来,叩首道:「陛下,臣与太子无关。」
「都到这时候了,你又何必这番姿态,你知道的,朕是不可能放过你的。」
刘彻满含怀柔的语气,慢慢说道:「朕怎麽这麽傻,这才想起来,是你为太子做事,丞相才把你从胶西国的泥潭中拉到京城的,太子是你的恩主,丞相是你的同年,你怎能不思报效之心?
但朕不知道,死去的中天天庄助是什麽时候背叛的肤,投靠的太子,哪怕在廷尉狱中,也想着把你送来到朕的身边?
朕待他不薄啊,是他为了孝道而死,不是朕要杀他,是太子要杀他,他,你,你们,这殿内殿外到底有多少人,是太子的人,盼着朕死,盼着太子早日登基?」
真龙平等地怀疑起了所有人,死人,活人,都在怀疑之列。
董仲舒知道皇帝的话还没有说完,而皇帝却以为董仲舒被自己这屡屡能使所有魔怪的目光和声音降住了,笑容逐渐阴森,「你们一个比一个厉害,先把自己伪装好了,再来置朕于死地,
董仲舒,你岂不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这便是要杀人了!
只待董仲舒答一句,大狱立刻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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