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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人,圣上对你的信任至多不过多上两分。娶舍妹,与我强行绑定,表明立场,一跃成为天子近臣,很高明的一着棋,可称四两拨千斤。”

崔述眉头轻蹙,不解道:“只是那时我已被收权,你是如何看出圣上仍预备重用我,而起此念的?我的确至今也没想明白。”

薛向轻嗤:“我自有我的识人做事之道,不足为外人道。”

默然少顷,又道:“况且,无论你认不认同我之行事,都无法否认,这几年里,我与缉狱司皆是你极大的助力,为你荡平了数不胜数的障碍。”

崔述并未反驳,只说:“你既从蕴真身上得到了你想要的,彻底脱离永定侯府之荫蔽,得沐圣心,投桃报李,当好生待她。”

“自然。成亲至今,两年又十月,我不曾薄待过她一分。”

崔述颔首:“她有些小性子在身,劝她勿挂心,早些回去。”

“我自会看好她。”

薛向转了话头:“当日我便告诫过你,纸包不住火,早晚会东窗事发。这等滔天大罪,群臣必借机反扑,务求诛而后快。枷候数日,既不提审,也无优待,圣上恐怕也无原宥你之意。”

“既不知悬崖勒马,如今也算自食其果。”

“行至今日,纵斧钺加身,也勉强算是无憾了。”

未出口的话被扼断在喉间,薛向看他一眼,半晌方撂下一句:“好自为之。”

官靴踏地声远去,狱卒送来棉被和暖壶,狱门重新落锁,牢室中昏昏沉沉,不见天日,更辨不出时辰。

崔述活动了下麻木酸软的手腕,慢慢靠回壁上,合上双眼,感受着背上凉得沁人的温度。

夜来生寒,桌案冰凉,周缨趴靠着小憩了盏茶功夫,凉风吹至,将她冻醒。

她以冷水净面,迫自个儿清醒过来,又重新起笔,以端正工整的笔迹慢慢写着文章。

崔述入狱后,朝中反对新政的高官显贵联合沽名钓誉之大儒,自称“守正之士”,大肆作文抨击暂未完全形成定制的吏治三策,称其重用匠人,败坏士风,违圣贤之道,变祖宗法度。

国朝推行儒治,先前杀杜悯尚是因其罪证确凿、声名尽毁,儒生为其出头者廖廖。

但现今形势,缉狱司可诛官身,却诛不得并无功名在身的大儒学者,否则必致朝野内外怨声载道。

一时之间,遍地儒生群起而攻之,大有鼓噪民意之势。

亦有支持新政的官员儒生为与之对抗,自称“更化之士”,作文反对。

一来二去,朝野之间,兴起一番关于祖制是否可违的论辩,两派文人以笔为刃,以文采为筏,引经据典,持续拼杀了大半月。

周缨自认能力有限,既不像才名出众的儒生自有拥趸,也不像品秩高资历老的官员一呼百应,但仍不肯袖手旁观,兀自参与进这一场大乱斗中。

半月间,凡守旧党中有佳作面世,她必匿名作文以反击,头一回是趁崔易休沐,令其夹带出宫,送至新党的暗中据点明俞书肆,后来有一回则设法托沈思宁那位相好张津送出宫城。

新党中凡有佳品,得明俞书肆背后的儒师评阅认可,书匠便会趁夜誊抄,翌日一早,春光未明,便已张贴于玉京内大街小巷,供人口耳相传。

苦读六载,阅遍经书,周缨已非当初腹中无墨的草莽,但真比起学识来,总难以与自小进学的大学者相较,故而先前所作两篇,仅有一篇入选。

帝王虽居九阍之高,亦不敢不顾民意,更不敢不顾读书人之口诛笔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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