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做不了海瑞,又何必做严嵩呢?(1 / 2)
第21章 做不了海瑞,又何必做严嵩呢?
「只是,不知这满朝公卿,究竟几人忧国,几人忧己?」
天子之言,字字诛心!
殿中「哗啦」一声,跪倒一片。
「陛下息怒!臣等万死!」
朱由检对他们的请罪置若罔闻,只当做戏。
他缓缓拿起了御案上的三本册子。
「更可笑的是,你等所弹崔呈秀丶周应秋等人,其中罪名累累,确有其实。」
「但若论人数,恐怕还不如朕知道的多。」
「朕手里有三份名册。」
「其中一份……正是前日自缢的魏忠贤所书。」
轰——!
此话一出,阶下群臣轰然炸开!
「什麽?」
「三份阉党名单!?」
「除了魏逆,还有谁给了名单?」
「还能有谁,你看看为什麽那两个人还活着!」
压抑不住的惊呼声丶倒吸冷气的声音混成一片。
之前那些争先恐后弹劾的官员,部分人已是面如土色。
朱由检冷眼看着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这三份名单,互有出入,但重合之人,亦不在少数。」
「其中,巨贪七人,中贪五十七人,其馀两百馀人,虽不及前面这些人,却也……无人不贪。」
殿中,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觉得口乾舌燥,心跳如鼓。
阉党中人两股战战,但非阉党之人也是人心惶惶。
谁知道那三本册子的尺度到底有多大?
谁又知道魏忠贤那狗贼临死之前到底有没有胡乱攀咬!
在这新君刚刚登基,清扫朝堂的节点上,就算说自己真的是被冤枉的,又哪里有用?
那三本薄薄的册子,此刻在他们眼中,仿佛是催命的阎王簿。
时已深秋,日出本就晚了些。
此刻,第一缕晨光才终于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穿过文华殿高大的殿门,斜斜地射了进来。
光束中,无数尘埃上下翻飞。
御阶之上,年轻天子的面容笼罩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晦暗不明,让人看不真切。
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
他看着阶下神色各异的臣子,对身旁的秉笔太监高时明,轻轻点了点头。
「宣旨吧。」
高时明躬身领命,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绫,徐徐展开。
他的声音并不尖利,反而带着一种沉稳的质感,在这死寂的文华殿中,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众人心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兵部尚书崔呈秀丶吏部尚书周应秋丶刑部尚书薛贞丶兵部尚书管太常寺少卿事田吉丶工部尚书视职方司事吴淳夫丶左副都御史李夔龙丶太常寺卿倪文焕……」
每念出一个名字,殿中百官的心就随之猛地一沉。
被点到名字的几人,更是面如死灰,身形摇摇欲坠。
「……以上七人,结党营私,贪赃枉法,蠹国害民,罪大恶极!着即刻拿下,押入诏狱,严加审讯,钦此!」
诏书念毕,殿中落针可闻。
那「诏狱」二字,如同一道催命符,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就在锦衣卫的力士正要上前拿人之时,一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臣,请自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崔呈秀竟是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面色苍白,但眼神却依旧锐利,此刻竟全无即将身陷囹圄的恐惧,反有一股说不出的决然。
高时明不由看向朱由检。
朱由检挥挥手,示意力士暂且退下。
他倒想看看这旧时代的阉党文臣第一人,究竟想说些什麽。
崔呈秀走到殿中,对着御座深深一揖。
「陛下容禀,微臣绝无攀附魏逆之事。」
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文臣特有的顿挫。
「先帝在时,倚厂臣若左右手,常言『朕与厂臣』,恩宠之隆,古今罕有。魏氏一门,封公封伯者,几不可胜数。天下皆知,亲近厂臣,便是体贴圣意。」
「臣与魏忠贤亲近,非为私交,实乃体国。臣并非魏臣,乃先帝之臣!」
朱由检心中暗叹,这大明朝的官儿,果然没有省油的灯。
只听崔呈秀继续朗声道。
「先帝毕生之愿,唯三大殿之壮丽,与辽东之安宁。」
「臣在工部,为三大殿工程,宵衣旰食,殚精竭虑,方保大工不滞,国库有馀。」
「后调任兵部,正是欲为圣上分忧,清扫辽东弊事,重振大明国威!」
「臣所作所为,上不负先帝托付,下不负朝廷俸禄,一心为公,何罪之有!」
殿中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不少人面露异色。
虽然众人均明白他在鬼扯,但这番话从先帝入手,实在恶毒无比。
新君不是不能动,也不是不应该动,而是不应该自己动,这根本与国朝体制不和。
但偏偏他前面与群臣即将掀起的清议做了切割,选择自己亲自下场。
那这把孝悌之剑,他也就注定要亲自接招了。
四位阁臣在近前,见得事情如此进展,对视之间,神色均是复杂难明。
然而,御座之上的朱由检,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谁告诉你,朕拿你,是因为攀附魏忠贤之事了?」
此言一出,崔呈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朱由检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说道。
「先帝驾崩,厂臣魏忠贤悲痛欲绝,深感往日所为,糟践国事,以致朝野贪腐横行。」
「他自缢之后,只余这份名册,并附有唯望国事清明等语。」
他顿了顿,拿起御案上的一本册子,对着众人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怎麽,你们都以为,这是所谓的『阉党名录』?」
「错了。」
「这上面,写的不过是『贪腐』二字罢了。」
群臣再次炸锅!
「什麽?不是阉党名录?」
「怎麽可能!那分明就是阉党名册!贪腐在如今算得了什麽大事,何须名册以承?」
「但是陛下前面确实没说是阉党名册,他只说了名册二字而已!」
崔呈秀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他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所谓「新君登基,扫除阉党」的戏码。
魏忠贤的死,居然真的被定义为「自缢」!
那昨夜对魏系丶客系丶厂卫的抄家之事,难道也只是贪腐这个事由吗?!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从一开始就默默站在皇帝侧面的田尔耕,却未能从那张冷漠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波动。
朱由检对群臣的议论充耳不闻,只是对高时明使了个眼色。
高时明会意,向前一步,对着崔呈秀冷笑道:
「崔部堂好一个一心为公,何罪之有!」
「若真是一心为公,为何要贪墨受贿?若真是为了做事,又为何胡乱任用私人,将我朝选官制度视同无物?」
「你口口声声做事,敢不敢让你我赌上一赌,此刻着人去抄你的府邸,看看那府中金银,究竟是不是你祖上三代清白积攒下来的?」
高时明的声音愈发阴冷,他盯着崔呈秀,一字一顿地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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