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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纪曈就着温水吃药。
“我晚上睡哪?客卧还是沙发?”纪曈盘腿坐在沙发上问。
顾临租的这间公寓面积不算小,装修很新,顾临是第一个租客,也是第一个住户,房东都没住过。
客卧虽然有床,但是一张储物橡木床,没铺垫子和床单,没法睡,但这张沙发很好,够宽,也软,拉出脚踏和垫子就是一张床,纪曈还挺喜欢,于是开口说:“睡沙发吧,有多余的被子吗?”
“睡主卧。”顾临拿着浴巾和换洗的衣服从里头走出来。
纪曈抬起头:“嗯?”
“睡主卧,这里你睡不惯,”顾临声音很平静,说着话走过来,俯身拍了拍纪曈盘着的腿,“抬脚。”
无论是神态还是两人交流的方式,都与高中的时候丝毫无异,纪曈乖乖抬脚,下意识“哦”了一声。
既“哦”那声“抬脚”。
也“哦”那句“睡主卧”。
纪曈也没觉得两人一起睡主卧有什么奇怪,高中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他之所以不提主卧,是因为已经在顾临身上吃了一堑了。
“没收拾不方便”事件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他记仇得很。
想到这里,纪曈又抬脸看向罪魁祸首,故意道:“方便吗。”
“我也没有很想睡主卧,是你拜托我的。”
“嗯,拜托你,抬脚,左边。”
顾临把被纪曈压在左腿下的空调遥控捡起来,调高了一度。
“别对着空调吹。”
“知道了,你澡洗快点。”
顾临下午没来得及上场,其实没怎么出汗,但他不洗澡不会上床,纪曈知道他的毛病,所以也没拦,只是在伤口处贴了一大块防水防菌贴才把人放进去。
二十分钟后,浴室水声停下。
顾临洗完澡,半湿着发尾,脖子上垂了一条毛巾走出来。
因为要擦药,他没穿上衣,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宽松长裤。
顾临身上其实很白,但和纪曈那种气血充盈,一热就泛红的粉白皮不同,透着点很淡的青,以至于肌体线条都异常清晰。
肩宽背挺,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纪曈晃了一下眼,下一秒,视线便被他背后的伤痕牢牢锢住。
哪怕已经在医务室见过,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纪曈握着药膏的手还是不自觉绷紧。
两人都没说话。
顾临侧着身,坐在沙发上。
纪曈拧开药膏盖子,把棉签、纱布和喷剂一一摆在茶几上。
防水贴粘性很强,贴久了伤肤,撕下来也容易扯到伤口,纪曈原本也就只打算让他临时贴一下。
屋内很静。
纪曈给防水贴揭了个口,用棉签沾着抚触油一点一点擦。
越擦越难受。
顾临到底犯了什么错要下这么重的手?一中最严厉的老师见到顾临都要夸两句,他能犯什么错?顾家爷爷还有什么不满意?
纪曈其实听顾临说起过他爷爷,也看过顾临的全家福,是个精神矍铄的长辈,虽然严厉,但字里行间都能感觉到顾临对他很敬重。
也正是如此,纪曈更想不通。
“你爷爷…”纪曈话到嘴边,又说不下去了。
他沉默许久。
“算了,疼死你算了。”
纪曈低着头,擦得很专注,撕下防水贴的瞬间,他听到顾临的声音。
“解气么。”
纪曈攥着棉签的手一顿。
“解气,”他梗着那口气,“怎么不解气,我觉得你爷爷揍得还不够狠。”
顾临很轻地笑了下。
“嗯。”
还敢“嗯”?!
纪曈拿着棉签在他没受伤的肩胛骨上狠狠戳了一下。
药膏混着橙树林的气息,糅杂成一种奇异的味道。
不算难闻。
气氛难得的安静,那些急迫的、示威的、抗拒的情绪全都溶进这股气息里。
只觉得踏实。
像终于停泊靠岸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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