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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鸣州《枫桥夜泊》!苏州士子齐声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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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人顾雍,身为诗会裁判,端坐在画舫的上席。

一柱檀香在香火中袅袅升起,一炷香为一刻钟。这个时间,足够多数文人写一篇短诗了。

小片刻后,香燃过半,诗卷如雪。

众人所着文章,皆递交他来判档次。

他快阅览众文士们递上来的诗词文章,指尖翻飞,朱批如电——

「《夜游寒山寺·秋锺》——闻乡!」

「《忆寒山》——无品!」

「《寒山寺钟鸣》——叩镇!」

「《梦忆寒山》『一枕松风惊梦后,

寒山寺外月初残。』——[出县]!谢栖鹤!好,好诗!」

顾雍判了百份诗词,终于见到一篇出县,猛然直腰,拍案叫好。

燃香渐尽!

在数百份诗词文章之中,他竟然判了五篇[出县]。

「不错!

往年的【金陵十二家】诗会,一场能出三篇『出县』之作,便已是极限。可今日这诗会第一题,竟一口气涌现五篇!!

江南道一城十府,果然是文脉昌荣,才俊辈出!」

顾雍眼中精光闪烁,难掩赞叹之色。

不过,让他疑惑不解的是,江州府的诸秀才们竟然无人递交诗词文章,一篇都没有。

江行舟没有动笔。

而江州府的十多名秀才们,韩玉圭丶沈织云丶曹安丶陆鸣.他们也没有一个人动笔落墨。

他们经历过太多,经验极其丰富——但凡有江行舟在的场合,除了科举外,他们是绝不愿意动笔,以免自取其辱。

谢栖鹤负手轻笑,斜睨江行舟,笑问:

「咦?江兄,为何你们江州府秀才皆迟迟不动笔,莫非被这文气所慑?」他抬手指向香案,「香已燃至拇指长短,江州才子莫非要全军覆没?」

江行舟抬眸,眼底笑意浅淡,却如寒潭映月,清冷而深邃。

他指尖轻点桌案,声音不疾不徐:

「诸位请先。」

稍顿,又补一句:

「江某,最后写。」

——他太清楚,一旦自己落笔,此诗便再无他人可写。

画舫内,满座倏静。

众秀才或撇嘴,或冷笑,皆道此人狂妄至极。

暮色四合,秦淮河面碎金浮动,两岸灯火倒映水中,恍若星河倾泻。

河畔人潮如堵,却寂然无声。

千百双眼睛凝望着画舫,连呼吸都放得极轻,都在望着画舫,生怕惊扰了那一支悬而未落的笔。

「不知江公子,究竟.能写出何等诗作?」

众人心中暗问,目光灼灼如炬。

「纵是写一篇『出县』之作也好,至少不负江州才子之名。怕只怕.只怕他连这最低的期许都.达不到!」

河风忽起,吹皱一池灯影。

那画舫上的身影终于动了——

画舫中央,香已残尽,剩馀少许星火。

江行舟眸光微垂,扫过那缕将熄的香火,忽而抬首——眼底寒芒乍现,如剑出鞘!

韩玉圭丶曹安丶陆鸣等江州府众秀才们,见江行舟要动笔,立刻围聚观看。

江行舟执笔而起,雪白宣纸在案上铺展,墨未落,而文气已凛然逼人!

笔锋骤动,才气灌注!

两个瞬息——

一篇七绝诗已成!

「[《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最后一笔,锋芒毕露!

「铮——!」

宣纸骤然炸响,如剑鸣清越,霎时华光迸射,画舫厅内,满室生辉!

诗成,即——鸣州!

江行舟伫立画舫,负手而立,忽而朗声吟道:

「[月落]——」

二字如金石坠地,声震秦淮!

霎时间——

金陵城上空的云霭骤然散开,一弯残月自西天垂落,清冷月华如天河倾泻,直贯画舫。

整条秦淮河为之一静,粼粼波光化作万千碎玉,画舫四周升腾起朦胧月雾,恍若谪仙临世。

那道银辉如练,自九天垂落,刹那间将整座画舫浸染成霜雪之色。

江行舟立于船头,衣袂翻飞,发丝间亦流淌着清冷的光。

那月光不似凡尘所有,倒像是自千年诗卷中倾泻而出,带着亘古的苍凉与孤绝。

河面波光凝滞,水纹如被冰封,竟映不出倒影,唯有月华如纱,无声铺展。

「这」

「这是.何等异像?」

秦淮两岸,金陵城的无数百姓丶文士们纷纷骇然仰首,只见——那月光愈来愈盛,渐渐化作实质般的流银!

在江行舟周身盘旋丶凝聚——从天而降的恐怖才气,灌满衣袍。

而后,一字一句,随他唇齿间吐露,竟在虚空中显化而出!

「[乌啼]——」

二字甫出,天象骤变!

月华如刃,劈开夜幕。

数道黑影,自云端俯冲而下,竟是一群寒鸦妖将振翅,铁羽割裂长空!

「呱——!」

嘶哑的啼鸣,炸响的刹那,整条秦淮河的水面竟凝结出细密冰纹。

秦淮画舫,两岸观者如坠冰窟,有人惊觉手中酒盏已覆满白霜——

《左传》有载:「鸦鸣为凶,亡者先兆。」

此乃不祥之亡鸟,正以墨色身影在月轮前盘旋,组成一副诡谲的图腾,恍若幽冥使者挥毫写下的讣告!

「[霜满天]——」

三字落地,天地噤声。

刹那间——

金陵城上空的月华骤然冻结,化作亿万霜晶,簌簌而落。

那霜不是凡间雪色,

而是透着森森文气,

每一片寒霜冰片,都映着古老篆文,在坠落中发出金玉相击的清响。

整座金陵城池开始褪色。

秦淮河面在霜中凝出数寸薄冰,画舫雕栏绽开霜花。

两岸灯火次第熄灭,唯有霜纹在砖瓦间蔓延,将金陵城拓印成一张苍白的碑帖。

最骇人的是——

那些霜痕竟在金陵城的城墙上自行游走,渐渐爬满了金陵城墙,竟拼成《诗经》残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江枫渔火]——」

四字一出!

天穹骤然裂开一道长河虚影,如一道泼墨,横贯金陵。

河面枫叶萧萧,每一片都浸着血色,飘落竟如火焰一般灼出焦痕——

「哗啦!」

江水忽分,一叶乌篷,从长河虚影中破浪而出。

船头老渔翁佝偻如弓,手中一盏渔火,却似摘星而来,那点青焰不过豆大,却照得漫天霜晶滋滋蒸腾!

最摄人心魄的是——

老者蓑衣下翻涌的竟不是江水,而是凝成实质的兵戈煞气,跨越千年时空的岁月之河。

岁月之河,漂浮着「战国箭镞丶唐末陌刀丶大汉断戟」.万千凶兵在浪中沉浮,将渔火映成修罗血灯!

「[对愁眠]——」

二字吐露,万籁俱寂。

一股恐怖的愁意,顷刻间笼罩金陵城。

众人茫然,神魂震荡,万千种愁绪难以言述,犹如离魂一般怔怔出神!

「[姑苏城外寒山寺]——」

七字真言,如锺破晓!

那长河虚影骤然凝实,浪涛中一座巍巍古寺拔地而起,青砖黛瓦染着千年香火在历史长河的浪涛中巍然不动。

寺门「吱呀」洞开,一道昏黄烛光漫过江面。光照之处,霜纹退散成《金刚经》梵文,煞气凶兵熔作护法金刚像。

「[夜半钟声——到客船]」

「咚——!」

一声钟鸣裂空而来,如远古神祇的叹息,震得历史长河泛起粼粼波光。

寒山寺的千年铜钟无人自撞,声浪化作一圈圈金色梵文,在时空中荡开涟漪。

那梵文所过之处,山河震颤,文气翻涌,似要唤醒沉睡的六朝旧梦。

而就在这钟声馀韵未散之际——

「吱——呀——」

一艘乌篷客船穿透时光迷雾,无声无息地泊在岁月长河的尽头。船身斑驳,青苔蔓生,每一道木纹都镌刻着千年风霜。

船头立着一名清隽冷峻的少年文士。

朱砂点眉,霜染鬓角。

文剑悬腰,衣袂猎猎。

他就这般踏着亘古的钟声,乘舟而来!

仿佛从《文心雕龙》的残页中走出,又似自《世说新语》的墨痕里凝形。

长河彼岸,钟声未歇。

而他的眼眸,已映出整个盛唐丶强汉的月光。

船身斑驳,似历经千年风霜,终于抵达了彼岸。

「这」

「这这怎麽可能?!」

「那长河客船的虚影.是江行舟?!」

秦淮河畔,画舫内外,人群骚动。

无数百姓们目瞪口呆,众文人雅士更是面色煞白,眼中满是惊骇与茫然。

「分明是六月酷暑,怎会突降寒秋才有的寒霜?这.!」

「快看那天上!那几道黑影竟是才气所化的飞禽妖将?!」

「天呐!这漫天霜气.引发了《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天地异象!何等惊人的诗意,竟能引动文气共鸣至此!」

「我方才仿佛被卷入岁月长河,眼前尽是一场场刀光剑影.回过神来,竟已冷汗涔涔!」

「咚!」

「咚!」

「咚!」

「咚!」

「咚——!」

五声钟鸣,如惊雷炸响,震彻金陵!

诗成,鸣州——!

刹那间,整座金陵城为之沸腾——

秦淮河的粼粼波光中,

画舫的琉璃灯影里,

文庙的朱红廊柱间,

贡院的青石阶前,古城墙的斑驳砖缝内.无数璀璨才气喷薄而出!

这浩荡文气如天河倒悬,月华映照秦淮画舫。顷刻间灌满金陵城的每一条街巷,每一寸砖瓦。

六朝烟雨似乎为之凝滞,天地间唯余文庙钟声回荡——

良久未息!

秦淮画舫上,烛影摇红。

江行舟手中墨笔未搁,案前宣纸,已自生光华——

那页《枫桥夜泊》在众目睽睽之下,迅速褪去凡纸之形!

纸页簌簌震颤,如金戈铁马铮鸣。

墨迹流转间,凝成片片银钩铁画,字字浮空三寸,绽放出刺目文光。

整张宣纸化作琉璃金玉之质,在案几上铮然作响,似要破空而去!

「这是.【鸣州】首本!」

满船文人骇然失色。

鸣州文宝,现世金陵!

明月楼上,雅间内檀香袅袅。

「诗成,鸣州——!」

翰林学士周敦实豁然惊起身,神情难以置信。

「[月落丶乌蹄丶霜满天,江枫丶渔火丶对愁眠!

姑苏丶城外丶寒山寺,夜半丶钟声丶到客船!]」

老学士声音颤抖,一字一顿地吟诵着。

「妙啊!『对愁眠'三字,道尽人间清愁!」

他看在在座的众进士们,「这『夜半钟声到客船'——扫尽烟火气,洗尽铅华,不染纤尘,实乃天籁之音!」

「仅此一篇,压倒《寒山寺》碑林三百篇!」

「仅此一篇.天下再无文章,能题《寒山寺》!」

翰林学士周敦实不由老泪纵横,有些踉跄。

窗外月光如水,映得他须发皆白。

「好!好孩子!老夫在翰林院蹉跎数十载,也仅仅作出一篇鸣州而已!」

他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哽咽。

明月楼的雅间内,在座的五六位进士神色皆是剧变,面面相觑,眼中尽是惊骇与茫然。

「这……不可能!」

有人猛地站起,袖袍带翻茶盏,却浑然不觉。

「作弊?幕后捉刀?绝无可能!

纵然请翰林丶大儒出手,也未人有能超越此篇!

这等诗才,天下几人能有?」

「可偏偏——江行舟不过一介秀才,怎会写出如此……惊世骇俗的『鸣州』之作?!」

「此篇,当为《寒山寺》题目,千古第一篇.甚至可能是唯一的一篇!」

有进士喃喃自语,跌坐在座位上,声音发颤,仿佛仍沉浸在那诗句的馀韵之中,久久未能回神。

雅间内,满座寂然。

良久,才有人长叹一声,声音微颤:

「此篇一出,《寒山寺》一题,怕是再无人敢提笔……」

另一人指尖轻叩案几,目光灼灼:

「何止不敢提笔?此诗已尽夺苏州府寒山寺的天地造化,怕是往后千年,也难再出一篇可与之比肩!」

众进士默然。

秦淮河上,画舫灯火骤然一滞。

「轰——」

顾雍身形猛然一晃,指节死死扣住桌沿,面色如纸。

他堂堂举人之身,评点【出县】之作尚可游刃有馀,可若遇【达府】的篇章——他连评判的资格都没有!

更勿论,【鸣州】级的文章!

谢栖鹤手中玉骨摺扇「啪」地坠地,谢云渺踉跄后退半步,扶住雕栏才堪堪站稳。

错了……

大错特错!

他们本想,藉助这场【金陵十二家】诗会,逼迫江行舟动笔写出低劣文章,现出原形,丑态毕露!

可是,却不曾想,竟然逼迫江行舟写出了一篇[鸣州]文章,刹那间一骑绝尘!

令秦淮河画舫的十府秀才丶举人,尽皆望尘莫及!

此刻,王谢世家子弟们,眼底唯馀一片骇然。

这场【金陵十二家】诗会,根本就是——一场自取其辱的荒唐闹剧,白白为江行舟扬文名!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忽闻秦淮河畔一声悲鸣,一名举人掩面长泣。

「兄台何故如此悲恸?」

旁人惊问。

那举人仰天悲叹:「自今日起,《寒山寺》一题,我如何还敢再提笔?!」

此言一出,苏州众秀才如遭雷击。

方才还沉浸在诗会欢愉中的文士们,此刻竟个个泪如雨下。

是啊!

这叫他们这些苏州士子,以后还怎麽有脸,再提笔写寒山寺?

只要想及今日,便惭愧难以自容,恨不得钻入地缝。

转瞬间,秦淮画舫丶两岸,哭声震天!

那些来自苏州府的秀才丶举人们,此刻竟都捶胸顿足,悲从中来。

「呜呼哀哉,痛失我姑苏寒山寺!」

「呜呼哀哉,痛失我姑苏枫桥!」

他们引以为傲的姑苏府第一名胜,文士访姑苏必报到之处,今日竟被一名江州士子,以一首《枫桥夜泊》夺去了一切天地造化!

苏州文士的奇耻大辱啊!

「呜——」

先前叫嚣最甚的秀才突然扑跪在地,悔不当初,额头重重叩在青石板上:「唐燕青兄教训的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乃.实乃枉读圣贤书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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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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