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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8章 实践,是检验任何真理的唯一标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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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8章 实践,是检验任何真理的唯一标准

凌云翼不是要全面反对王崇古,他是要清除积弊,让官厂更好的发展,这份奏疏很长很长,在奏疏的开篇,凌云翼肯定了王崇古的贡献。

万历初元,国势凋敝,天下有危亡之象,文成公仰承圣谟,荷剪河山,兴百工以实仓廪,创官厂而利民生,栉风沐雨,十有又六载,肇基新政大业,厂舍鳞次,学堂弦诵,药局施仁,水厂惠民,皆圣君洪福所庇,亦文成公夙夜匪懈之功也。

仁厚为怀,视匠如亲的人情管理方式,更是『筚路初创,维系人心之良方,褴褛启业,兴工利民之砥柱。』

而凌云翼认为,出现问题的原因也很简单:

法久则弊生,情滥则纲弛,昔日凝聚启业之良药,今日宿弊沉疴之根由,人情过炽则流弊滋蔓,仁厚过重则纲纪疏驰。

官厂的问题主要为三弊:

冗员如附骨,虚耗公帑,坐蠧蚀柱,虚糜国财之弊一;

法例成具文,纲纪荡然,威令不行,法例空悬之弊二;

奸猾总得计,勤恳蒙尘,是非颠倒,唯利是图之弊三。

这官厂三弊,最终造成了『越老实越吃亏,不占公家便宜就是亏』的共识,这种共识蔓延下去,并且不加改正,必然导致:

匠众离心,利权旁落,朝廷之臂指渐失,巨万之公帑虚掷;仍以温情脉脉之旧规,驭星火燎原之新局,犹抱薪救火,养痈成患。

而面对这三弊,凌云翼和周良寅提出了三破三立:破人情,立规章;破食利,立精效;破朋党,立公体;

三破三立的具体做法为:严考成,汰冗滥;明赏罚,肃纲纪;核成本,杜奢靡;兴学堂,传技艺;调吏员,避亲眷;反贪腐,绝贪渎。

三破三立洋洋洒洒数千言,对每一条进行了详细的陈述,符合皇帝要求的『现象丶问题丶原因丶方案丶覆核』的信实分析法,并且给出了具体的『何时丶何地丶何因丶何事丶何人丶何做』的六何法。

什麽时候丶什麽地方,因为什麽丶具体哪件事丶由谁去做丶会怎麽做,这六何是考成法后,群臣上疏谈到具体某件事要怎麽改进时,必须要具备的六个元素。

如果连这六个基本元素都不具备,那这篇奏疏,就是缺乏恭顺之心,糊弄陛下。

这考科举,要写八股文,这考完了科举,都成了官选官的统治阶级,还要写官八股!张居正简直是坏事做尽!

但张居正也无可奈何,只能走这种形式主义,因为他在官场这麽多年,他知道好多官员上的奏疏,他们自己都没看过。

这非常普遍,奏疏是笔杆子写的,斧正校对是师爷做的,这当官的,连看都不用看。

主官不看,笔杆子和师爷就开始敷衍了事,在万历初年,有些奏疏,一篇不到二百字的短文,就有五六个错别字,三四个语句不通顺的地方。

信实分析法和六何法,这种官八股,就是逼官员把上奏的奏疏看一下。

何人丶何时,代表着朝廷可以随时对奏疏呈奏之事进行复查,一旦发现没做,那朝廷会追责,如此之下,官员自然要对每一篇奏疏都仔细看一遍。

凌云翼丶周良寅的《官厂厘革积弊疏》从凌云翼回京后就开始草拟,一直到六月初,才完成了初稿,每一件事都有具体的人去负责。

「准行。」朱翊钧稍微犹豫了下,最终朱批了凌云翼的第二本奏疏,在皇帝看来,凌云翼这本奏疏,唯一有些问题的地方,就是他也在搞恩情叙事。

朱翊钧不反对恩情叙事,封建帝制之下,朱翊钧作为皇帝,除非他下退位诏书,宣布大明亡了,否则这恩情叙事就是必然,这太愚蠢了。

但他也认为过犹不及,凌云翼就做的就有些过分了,比如悬旗挂帜彰圣德,比如圣训每日诵读。

做的过头了,容易引起人的逆反心理,朱翊钧将其中比较过分的恩情叙事,删减了一部分,这篇奏疏立刻变得完美了起来。

万历十八年六月,泰西大帆船晚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才抵达了松江府新港停靠,而这一次,大帆船的规模只有三艘,这三艘货船是十八年来最少的一次,连万历元年,都有五条大帆船。

松江市舶司自然要询问原因,如果费利佩不想跟大明做生意了,大帆船也不要来了,经过反覆沟通后,才知道为何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本来从利马港出发的大帆船有五艘,可其中两艘迷航在了大洋之中。

费利佩缺少足够的领航员,启用了一批经验不足的领航员,直接导致了船只的迷航,这也是远征失利带来的影响。

经验丰富的水手死在了远征的途中,大西洋的狂暴风暴,吞没了船只和那些水手。

除了迷航之外,富饶银矿再次发生了土着暴动。

富饶银矿的白银产量大幅度下降,本来年产六百五十万两到八百万两白银的富饶银矿,今年只有二百五十万银,导致大帆船没有足够的白银,换取大明货物。

而且智利硝石矿也被波及,产量减少,让西班牙使者颇为焦虑。

可是松江府计算了今年流入大明的白银,相比较去年,富饶银矿流入大明的白银,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从二百万银,增加到了近四百万银的规模。

大明是可以确定白银来源的,缇骑查案里有一条重要的手段就是稽查银路,白银是一种矿产,各地产的白银,有十分细微的差别。

富饶银矿真的发生土着暴动了吗?可是,秘鲁总督府来的船只,依旧带足了白银。

秘鲁总督府正在变得不忠诚,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才有了所谓的土着暴动白银减产。

白银压根没有减产,这些白银都到了大明,换取了足够多的货物,洗一遍澡,就成了来源不明丶但是很好用的商品。

至于商品的来源?当然是大明走私商人走私过来的!

这次虚无土着暴乱,也造成了智利硝石的减产。

智利硝石去了哪里,大明也一清二楚。

今年各市舶司统计,来自智利的硝石增加了两百万斤,而两百万斤硝石,只能换取十万斤的火硝,这些火硝足够秘鲁丶智利总督府维持自身统治了。

在各国使者乘坐快船来到京师的时候,黎牙实邀请的天文学家丶数学家麦可·马斯特林也如约来到了大明,在四夷馆见到了邀请他的黎牙实。

「二十年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麦可看向了旁边的缇骑,在来的路上,那些到访过大明的使者,反反覆覆提醒过麦可,这些穿着飞鱼服的人,是大明最危险的人物。

「不必为我担忧,我现在有点麻烦,等和你见面之后,我要回去继续坐牢。」黎牙实的神态比较轻松,他已经更换了牢房,回到了自己的小单间里,这代表着自己顺利过关了。

「很危险吗?」麦可有些担心,大明似乎有些危险,他已经在考虑,是不是坐船回泰西了。

他来的很困难,这一路非常艰辛,为了黎牙实信中写的科学圣殿,麦可还是远渡重洋来到了大明。

「并不危险。」黎牙实想了想,还是和麦可分享了下自己的坐牢经历,这个经历有点漫长。

听完了黎牙实的描述,麦可愣愣的看着黎牙实,呆滞了很久,才惊讶的说道:「你这不是勇敢,是在向死神挑衅,大明皇帝难道是圣人吗?居然原谅了你这样无礼的冒犯!」

大明皇帝,东方世界至高无上的存在,而且因为没有神压在头上,大明皇帝的权力,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黎牙实敢在泰西对神不敬吗?显然不敢。

但黎牙实在大明敢,还做了不止一次,还都顺利的活了下来。

「我又没有撒谎,我讲的每一句都是实话。」黎牙实嘴硬的回答了一句。

其实他也意识到了问题,见到了老朋友,在老朋友的提醒下,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幼稚了,这种行为非常不妥,像是在刀尖上起舞。

麦可更加疑惑,他摊开了两只手,十分不解的说道:「我的老朋友,你现在似乎变得幼稚了很多,讲实话就可以免除雷霆之怒吗?」

「你是勇敢的水手,你的足迹走过了无数的高山丶河流和大洋,你知道,通常情况下,我们很难去讲实话。」

「就像现在,西班牙的每一位宫廷秘书,都知道应该劝说费利佩殿下停止远征英格兰,但没有一个宫廷秘书敢说出这句话来,甚至还要不断的附和,远征英格兰的必要。」

「让已经失控的暴君不那麽愤怒,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麦可途径西班牙,西班牙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远征英格兰已经成为了一个赔钱的买卖,最好的做法,就是停止远征。

如果一次就将英格兰拿下,那远征自然是大赚特赚,但这种旷日持久的拉锯远征,对帝国而言是非常致命的,西班牙从上到下都有了很多的怨言,但没人告诉做出决策的费利佩。

费利佩已经变成了一个失控的暴君。

「陛下还年轻。」黎牙实倒是很宽心,陛下一如既往的英明,虽然这些话,陛下听了不开心,但也不会过分威罚。

麦可低声说道:「费利佩年轻的时候,也是非常博学,且充满了智慧。」

黎牙实笑着说道:「等陛下老了,我早就死了,甚至连尸骨都腐朽到不能腐朽,我并不担心你说的问题。」

「好吧。」麦可闻言,也是露出了笑容,的确,他们俩个都已经快六十的人了,还能活几年呢?

「你在书信中,说已经知道了我的公式为什麽会计算错误。」

「你告诉我,只要我来到大明就告诉我答案,现在,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能告诉我原因吗?」麦可面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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